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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与物游——陈滞冬画展

开幕时间:2014-09-13 15:00:00

开展时间:2014-09-13

结束时间:2014-09-30

展览地址:成都市锦江工业园三色路38号博瑞·创意成都大厦B座2F

策展人:龚云

参展艺术家:陈滞冬

主办单位:四川省中国画学会,岁月艺术

展览介绍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作为艺术,它一定是它藉以生存的那种文化发展到自己最富有生命活力时期所散发出来的绚丽光彩,是那种文化生命的光芒,是一种活生生的精神。有幸生活在那种时代的艺术家们无拘无束的创造,在许多年以后仍能使人感受到他们生命力的勃发而令人怦然心动。但到了这种文化的生命衰微时代,其本身已毫无光彩可言,先前那些活生生的生命的创造则会成为后人留恋与景仰的传统,艺术上形式的躯壳已然形成,既令衰微时期的艺术家获得虚无的文化自豪感,也令他们真实生命的存在感到沉重与窒息。当我知道我被注定属于这样一个悠久而伟大的传统时,当我知道我被注定属于这个传统无可挽回的衰微时代时,我就在感到无言的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某种更加巨大的恐惧。我不知道,我是否会被这悠久而伟大的传统消解掉,以个人的渺小而论,这是天经地义微不足道的的事,但我的确又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与思考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真有力量能够拯救我自己。我只是确切地知道,中国传统文化孕育了我,我从这个传统中产生出来,对于这悠久而伟大的传统我永远心存感激。但我一想到先贤们的活生生的生命创造,一想到这些创造在历时既久之后将与我自己活生生的生命状态相抵牾,每当这时候,我就感到沮丧、痛苦和无尽的茫然。
历史是真实的,现实的存在也是真实的,对我来说,它们谁更重要、更有价值?我出生在二十世纪下半叶的头一年,尽管距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皇帝退位不过才刚刚四十年,但那个悠久而伟大的传统历经了这数十年的巨大变化后已离我非常遥远,现代社会的生存方式已切断了我和那个传统的实际联系。现代中国社会苍白的精神生活和空虚的思想,迫使我向别处寻找精神的家园。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被视作中国内地的四川成都,这种寻找的唯一可能的方式,就是通过阅读、通过独自的思索,在自己的内心虚拟出一个传统中国文化样态,然后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已经寻获了精神的支柱与归宿。然而这样的情形是不能长久的。真实的历史已经消逝,不可重睹,主观的虚拟只能满足一时的贫乏,现实生活在我精神上造成的巨大缺落仍然不能由我自己主观地从历史中寻获的残缺碎片来填补。
好在历史几乎是没有真空的。二十世纪混乱的中国,已经渗入了各种西方思想,尽管这些远道而来零零星星的东西最初不成片断,但却如水银泻地一般遍布现代中国的各个角落,润湿了干涸的中国思想。我以理智的力量在内心虚拟出一个伟大的中国传统,却以本能的情感接受着来自西方思想的点滴滋润。或许可以说,这些来之不易的点滴滋润重塑了我的灵魂。于是我成了一个精神上的漂泊者,一个思想上无根的人。当我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又产生了最初怕被传统消解的恐惧之外的另一种恐惧,怕被传统抛弃的恐惧。我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面对世界。我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重又涉入传统,这时候我才发现,在黑暗中最容易辨认的是那些发光的东西。传统并没有完全死亡,它之所以成其为传统,其中自有超越时代的具有永恒价值的东西,正因为有这些东西,黑暗的历史才显现出光亮。我努力地寻找,我找到了一些,我将继续寻找。我希望在艺术中以我现代人的手使那些点滴的光亮复燃。我以为自己已经点燃了一些,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它们实际上是否已经真的燃烧起来了。
但我仍然是一个思想上的无根者,一个自由的漂泊者。我曾为此感到过羞愧,只是到了二十世纪即将结束的最后这几年,羞愧之感才渐渐平息,慢慢滋生出平和安然的心境,进而想到自己居然能平和安然地自由漂泊,甚至未免有几分自得。然而自由的漂泊是寂寞的,与在黑暗的历史中独自寻找一样寂寞。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世界所面临的各种困境,使得由这个传统延续出来甚或是立意反叛这个传统的现代中国绘画,普遍具有一种犹豫委琐的性格。因此,我宁愿寂寞,宁愿一个人独自自由地漂泊。
中国绘画的水墨传统在一个封闭的文化系统中发展成熟,一方面,它是这个文化系统最值得骄傲的艺术成就,另一方面,它也代表了这个文化系统的怪癖与病态。大多数关注艺术的人们不但忘却了水墨传统出现之前那个更为悠长久远的色彩斑斓的时代,甚至也故意忽视自己真实生命中时时目触心领的现实色彩世界。传统中国文化要求忽视个人,注重种族的和谐与生存方式的一致,这种要求甚至影响了作为艺术表现手段的绘画方式。这一点并不奇怪,奇怪之处在于,喜欢称引传统的宋代以后的大多数文人画家竟然数典忘祖,抛弃了绚丽多彩的在古典时代就早已发展成熟的色彩表现手段。短视的文人画家们为社会认同感所驱使,将少数人追求的草草墨戏推尊为绘画艺术的最高境界,由此制造了巨大的社会文化偏见,而社会文化的偏见往往会反过来导致对整个社会文化的致命伤害。
绘画作为诉诸视觉的艺术,从原始时代到现代的流衍变化过程,大体上是逐渐剔除附加其中的巫术、宗教、文学、哲学等等因素,向较为纯粹的视觉形式转变,或者说,现代人在绘画上要求更单纯的视觉享受,这是现代社会这个多元的、重视个人价值的、容忍无数个真理并存的时代对于绘画艺术的当然要求。传统的中国文人水墨画则是逐渐在绘画上附加入文学、哲学、宗教、书法的因素,完善其象征的原则,要求观赏者具有特定文化背景和社会地位乃至对于这种艺术有必要的深厚素养才能与之进行交流。这是一种特殊的综合艺术,它不应当被看作是现代意义上的绘画,而应当是那个已然崩溃的传统中国社会在它过于久长的延续中开放出的一朵无奈的花。在二十世纪混乱而多事的中国,传统艺术逐渐沦为只有少数人在分散而短暂的时期内才有余裕与时间来欣赏的奢侈品,多数当代艺术家的创造则局限在历史的水准线之下,可以说,当代中国画的发展如果不开创新的境界就只能依赖于历史的惯性缓慢滑行。另一方面,西方艺术的浪潮蜂拥而入,挟政治、经济、军事、科学、文化等方面的优势,令大多数当代中国艺术家改从西方艺术的原则、方法与思想,视原本就已衰微的中国传统艺术为过时的弃物。因此,二十世纪的中国绘画艺术,与其说是保守传统,不如说是笨拙而毫无才气地重复传统;与其说是全盘西化,不如说是幼稚而自以为是地鹦鹉学舌。在这样一个中国文化多难的时代,难道我们还会期望产生什么伟大的艺术家,产生什么伟大的艺术品吗?
二十世纪对于多难而混乱的中国来说,是一个革命的时代。在它的前半叶,清帝国、北洋军阀、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先后以政治革命、军事革命相更迭;后半叶里,则各种思想革命、社会革命、文化革命轮番兴起,直到接近世纪末,经济革命的大潮才渐渐使现代中国与世界潮流相衔接。也许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会有能力与财力,会有时间与心情来欣赏艺术品。传统的文人水墨,无论其如何变种,恐怕其精神底色上深深的旧式文人烙印是无法与未来的中国人的精神面貌相整合的,而西方艺术的原则与技巧在摘掉了盲从眼罩的中国人心中早已褪色,更不必设想,当未来的中国人更深刻地意识到中国固有文化精神的可贵之处时,会对之如何评价了。总之,世纪之交的今天,对孕育了自己的中国传统文化怀有感激之情,对未来中国抱有希望之心的艺术家,应当创造出一种新的、当代的中国绘画,这种绘画必须从中国传统、西方传统中煎熬出精神营养,以中国独特的方式来表达,扬弃掉传统文人画附加在绘画上的其它因素,它将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视觉化的造型艺术,是一种指向未来的创造,是二十一世纪中国人心灵的旋律。
我独自思索,来往于历史与现实之间。我寂寞地实验,借助传统的、西方的技巧与思想。我常常觉得我所要追求的东西就在眼前,但我一伸手,它却悠然远逝;我常常感到它已溶解在我周围的空气中,令我沉醉不已,但我一睁眼,它又无影无踪。我寂寞而固执地追求了差不多三十年之久。我曾丢掉中国的戈矛,拾起西式的枪械,又曾忘却现代人的身份,全身心代入古代文人的角色,甚至抛弃一切中外的经验,直接面对大自然。历时三十年之久,我才悟出了艺术不假外求的道理。天长地久,生命短暂,然而较之长久的天地,对我来说更为真实的却是自己短暂的生命。于是我转向我自己的内心寻找,我发现我自己的内心已存在有一个广阔的世界,一个新天地,一个创造的宇宙。我将把这隐秘而光彩陆离的世界揭示出来,我将讲述我内心的故事。
蓦然回首,三十年来曲折蜿蜒之路历历如在眼前,三十年来的作品就如飞逝的时光沿途洒下的碎片。我仔细地摭拾起这些还没有被风吹散的碎片,拼出一种图案,作为对已经过去的日子的纪念,对自己心路历程的总结,也是即将开始的新故事的序幕,新乐曲的前奏,新世界的预言。
我知道我心中已经涌动着新的生命,我感到新世纪的光芒已经照临。我在二十世纪最后的时光里匆匆回首,总结过去,因为我已经看见了飞快逼近的未来。
愿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生命的光辉。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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