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NK荣幸宣布将举办展览“再架构”,即美籍华人艺术家Patty Chang(张怡)在大陆的首个个展。展览将展出艺术家耗费3年调查研究所得的最新表演讲座作品、及其相关的摄影、雕塑作品,同时还将包括一系列早期录像作品,这是这些早期作品使张怡成为了同代中最具影响力的行为表演艺术家。
展览核心作品为艺术家考察南水北调工程沿线后所做的表演讲座与影像作品。艺术家的考察从丹江口的工程起点一直延续到北京郊区的蓄水池。这项工程的最初构思由毛泽东于1952年提出,截止2014年底一期工程完工,已成为世界上河道最长、耗费最昂贵的工程项目之一。通过三条水渠,最终的目标是每年将448亿立方米的淡水从华南输送到干旱和工业化的北方。旅途中的艺术家沉思着水渠的构架,黄河的筑坝历史,中华的帝王史,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与人体之间的关系。为了长途旅行的便利,沿途中艺术家经常使用塑料水瓶自制简易的FUD(女性尿装置)小便器。基于此种经验,艺术家为此次展览制作了一系列玻璃FUD雕塑。这些私密且造型不定的自制小便装置与里程碑式规模的中国水渠系统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提供了大量的联想空间。“再架构”既是日记式的叙事,也是对于未来工程文明的隐喻,“架构”也展现了艺术家用自己的女性身份直面人类改变自然规律的诸多尝试。
艺术家的早期作品与上述作品穿插呈现,这些作品不仅让中国观众认识了张怡,更充分表达了艺术家在其创作生涯中对身体政治、身份构建和神话缔造的持续兴趣。其中,双屏录像作品《在爱里》(In Love,2001)看似是艺术家在两个屏幕中分别与父母进行长久的亲吻,满含泪水,但事实在播放过程中逐渐清晰:艺术家是在用她的嘴和她的父母分享咀嚼一个生洋葱,而作品是通过向后播放和慢动作的方式呈现的。无可否认,整个“吃”的过程不仅情色感十足,更满腹禁忌。在另一个作品《无题(鳗鱼)》(Untitled [Eels], 2001)中,艺术家身着一件完全扣好的衬衣尴尬的坐在地上:她的湿衬衣和难受的表情似乎可以被解读为身体呈现窘态时的自然反应,但其实是因为有活鳗鱼在她的身体里蠕动游走。借用艺评人Eve Oishi的话:“张怡的作品能够并置极致的静止与爆发式的张力,狡黠的幽默与精辟的启示,透彻的评论与饱满的情感。”
张怡曾在纽约现代美术馆,纽约新美术馆,加州大学汉莫美术馆,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以及瑞典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等艺术机构举办个展。她于2009年获得了柏林美国研究院的视觉艺术奖学金,2014年获得了古根海姆奖学金。她在2016年第11届上海双年展中展出了其最新项目“游移湖”(“架构”也是该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2017年10月即将在纽约皇后美术馆举办个展。
浅谈张怡艺术作品中的“曲折蜿蜒”
姚嘉善
当代艺术所面对的抽象与未知已是普遍认同的陈腔滥调。模糊、不定、挑衅、质疑已成为现今的主调,似乎作品越随性、越具开放性,就越能被当代艺术世界所接纳。这种趋势并不意味着作品内涵的消失,而是有意地将作品的意义掩盖或蓄留,藉作品未呈现的内容来认识作品。当代艺术的转变可能源于全球化演变的暗流,即那些渗透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不确定、不安、意外与可能性影响了艺术的创作和实践;亦或源于试图以含蓄隽永的方式去表达那些难以言喻,无法言说的内容。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到自己的日常生活被分裂、脱节、错位的片段所重构,正如艺术作品呈现给我们的现实与虚构、真实与假设的细微界限。
阐明张怡的艺术,就像正面剖析一个模糊界限,身份、性别、情感与历史语言倾向的过程,有时像是在未知水域里的潜水,尽管手里可能有一份地图但路途仍旧非常迂回,沿路不时遭遇窘境、诱惑与歧途。无论是测试自己身体的极限,或以大胆表演来测试观众的极限,还是关于神话创造、身份构建、缔造虚实文化臆想的影像,张怡的作品都有含义隐晦的设定,却又看似偶然。如她2005年的影像《香格里拉》,是艺术家对香格里拉的实地考察之旅(中国云南中甸县),这个城市因英国小说家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的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而闻名。影像毫不费力地在现实与虚构间穿梭,将戏剧的场景与纪录片的内容混合剪辑,描绘了艺术家真实且具有象征意义的游历以及当地市民重新建造一座在当地具有象征性的雪花山模型的过程。
如果张怡对意义的追求往往是在于对复杂内心的揭露,那其话语和阐述的机制正是对此的重要体现——艺术家对文化特性和个人历史的表达总是有所抑制或转移。在她早期的行为艺术作品《密友》(Alter Ergo,1997)中,张怡无声地一动不动站了几个小时,她嘴里塞满了糖果,口水留下来滴到定制衬衫上;在《哈蜜瓜》(Melons [at a loss) )中,她身穿放有哈密瓜的胸罩,用勺子剜开其中一个,挖出果肉的同时茫然地诉说一个她童年的故事。这个作品将一个表面无意义的破坏性行为与另一个对语言更为不合时宜的运用做了荒诞结合。或以《剃毛》( take Shaved [at a loss],1998), 《喷泉》(Fountain,1999), 《鳗鱼》(Eels,2001), 《在爱里》(In Love,2001),甚至“扭体”系列作品(Contortion,2000-2002)为例——所有的表演都是无语的,艺术家的身体代替语言成为表达的媒介。在她最近的影像中,张怡不再把自己做为主体,而是对语言问题充满兴趣。
在《西部概念里呈现的中国风味》(Chinoiserie Out of The Old West,2006)中,张怡通过一系列短片反映再现了翻译,误译和跨文化中传译的演变。而在最近的短片作品《未成年》(Minor,2010)中,除了无法言说,艺术家也揭示了可能存在无法被听到的语言境况。
2009年在中国最西部新疆地区拍摄的《未成年》是张怡第四次在中国拍摄的影像作品。影片将不同场景编织在一起——著名的塔里木盆底,在沙漠的风中轻舞的降落伞弦,与一个年轻维吾尔族姑娘的低声对话,和在有着古老语种的空旷街道中开过的机动车,《未成年》是对领土和复杂文化的冥想,中心和外围,公开的暴力和暗藏的逝去,空虚和具象。这是奇异的、未曾记录下的足迹。影片最后留给观众的是萦绕在心头无言的痛,当艺术家无声地在飞机玻璃窗上拓写:“动荡”、“屠杀”和“创伤”,飞机尖啸着翱翔过无垠的沙漠边界,开往未知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