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介绍
在史与时之间
郝建涛
我本科读的是国画系,但现在看来,当时是不懂国画的。研究生读了油画系,也觉得油画离我很远。最后让我梳理出自己的方法是阅读。阅读让我慢慢发现,我的内在还是东方的,近些年的积累让我对中国传统的绘画开始有了些认识和理解,不能说很系统,最直观的发现是渐渐能看得懂了。
与此同时再关注西方的文化发展和艺术史,我会下意识与东方文化进行比较。这种比较逐渐体现在图像的并置上,关于并置最早的基础来自于我选择了文艺复兴的达芬奇和同时期中国明代的陈洪绶作为基点。把同时期艺术家作品并置在一起,进行对比、研究。前者我关注他的素描和设计草图,属于程式化的写实特性。与陈洪绶的程式化(服务于表意与象征,强调强烈个人个性的造型方式)截然不同。两者不同的表现方式在我的绘画里产生了汇合。从艺术史的发展史来看,西方从达芬奇那个时代开始,其艺术更趋于科学与理性。按照一种逻辑的推理进行的归纳与概括,并将其呈现为一种形式。而以陈洪绶为代表的中国画家则强调绘画从属于个性,是对传统留下来的技法和趣味的美术归纳。
研究生毕业后我开始了半临摹性的创作。看幻灯研究局部特写的方法是这个期间展开的,因为很多古画较灰暗,一些细节、局部是很容易被忽略掉的。放大来看就会是一个处处发现惊喜的过程,特别是很多精彩的局部经过放大,俨然已是一幅佳作。这给了我很多启发。 我并不满足于局部特写,试着更深入的挖掘。我有一张画叫《喋喋不休--之思想者慢慢变老》,画了一只忧伤的猴子(源自宋画)。在局部特写的研究过程中,猴子的动作让我想到了罗丹的雕塑-《思想者》。而雕塑本身更触动我的是,对时间的保存和生命的理解。在创作的过程中我运用并置的手法,完整的展现了一只猴子由年轻变老的过程。
在半临摹性创作时李嵩,马远,宋徽宗,赵孟頫等的影响会下意识呈现。他们的作品对我产生影响的不是题材,而是生活经历及学养形成的气质,这种气质在个性的基础上又会有一个共性,它会孕育一种养分,给我滋养!尽可能的理解古画的技法,也是了解他们当时创作心态的途径,希望通过这个途径能和他们有一定的对话。
古人怎样理解时间,对待时间的方式是他们艺术创作的关键。我的创作里也是处处体现了我对时间的理解。
在今天,时间往往被我们遗忘!尽管我们生活得忙碌,每天都踩着时刻行进,但是我们并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钟表严格刻度化的模式。太多的浮光掠影,却很难静下来欣赏体味一件东西。我极力回避被钟表概念束缚自己的生活,在我看来人的一辈子相对于花来讲是漫长的,相对一块石头的话,它又像花一样。花和人的一生在石头面前都是渺小短暂的。
我觉得今天的艺术有这样几种方式:第一是表现式的。艺术家注重由内到外的一种情绪和状态的表现,就是我们常说的心理再现。第二是理念式的。艺术家针对某种抽象概念或现实问题的视觉性表达。第三体验式的。艺术家通过制作程序、媒材质感等把艺术、时间、生活体悟、观看方式等内敛于画面中。我更偏向第三种,我希望能带给观者更为深入的观看体验。
不管是制作画底,还是创作的过程,我都会毫不吝啬花时间去达到我的要求。制底时几十遍的反复琢磨, 并不是单纯追求遍数,除了做到真正的长久保存外,我还更加看重触感。手触摸布面时有厚重、紧致的感觉,这样我才觉得这个画底制作完成了。 在完成底子之后,我会放上半年到一年,甚至时间更久一些,在这期间它本身有一个落尘变黄的过程。 然后会用茶叶, 放在框子上面让茶渍渗透下去,渗透的过程一般也是要几个月。 会形成很多层次,这些层次是画不出来的,是时间累积的。经过了几个月的处理之后,底子本身就有时间感了。
我比较喜欢老物件,喜欢那种有了包浆以后的触感。在画面上,我会做很多处理,希望能透出老的感觉,把时间包在画面里。借鉴了一些漆器的制作方式,反复罩染打磨,我希望我的一些小作品可以拿在手里把玩摩挲。这些“包浆”带给我的愉悦,甚至超过了我的题材本身,是我在创作以前没有考虑到的。画面要给观者的启示是和历史有关系的,和时间的流逝有关联。我探访了很多摩崖石刻和唐宋壁画,这些国宝级的艺术品除了本身的艺术性之外,还有时间留下的沧桑的痕迹。在创作过程中我会不自觉的把这些东西融合到里面。
我2011年开始创作的《混沄之往》系列作品 ,源于我对浩瀚的恐惧。
《混沄之往》的大水场景就是我对现实生活的解读,置身其中多数时候是漂泊的,挣扎的、不愿顺从的。生的意识又要搏斗,如张中行先生所言“要有些生的小反抗…”。不管是顺还是逆都存在诸多的偶然和不确定。事实上,在无法到达之时,是完全的寂静,看着混混沄沄的浪,无尽无涯的浩浩穹苍,偶尔飘过的物体,听着自己跳动的部分,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也跟所有周边的存在形成了一种直观的密不可分。
在《祥瑞之外》中,身体解剖图是一种身体的思维,而仙鹤则是另一种身体思维。这两种思维映射的是两种文化中对待身体和生命的方式的差异。今天,这两种文化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交融在一起了,同时也形成了一个浩瀚大水。这个大海中,每个个体都会遭遇着身份的困境。从认识上,我们知道各种文化的交融状态已经无法谈论任何一个地区文化的本质,但是,个体在现实中的遭遇似乎又不得不重新思考该如何应对被观看的身份的现实。犹如置身于一座在大海中看到不确定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