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而非见——李景芳的艺术

冀少峰

熟悉李景芳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不善于言辞的人，甚至到今天见到陌生人仍然会脸红。腼腆的外表，羞涩的神情，却难以掩饰李景芳内心那颗躁动而又热烈的激情。其对朋友和师辈的尊重与友善，对艺术和人生的炽热情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无不透过他那激情的讲述而给阅读者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尽管这种讲述充斥着浪漫与忧伤，落寞与孤寂，及曲折的从艺经历，但在曲折、艰辛、孤独、落寞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在艺术的道路上孜孜以求的李景芳，可以说李景芳在其生命的不同时段都能针对社会问题发出自我独立的声音。尽管这种独立表达是一个人的微弱的，但无疑它又是珍贵的，恰恰是在不同阶段对自我的超越与颠覆，不仅激励着李景芳向心中那个恒定的目标不断前行，而正是这种超越自我、颠覆自我的勇气，也成就着李景芳。

探寻李景芳的视觉表达行迹，不难发现，游走世界，穿行在东西文化间，无疑构成其视觉讲述的关键词。而穿行游走在东西不同的文化间，也构成了李景芳视觉叙事的背景。其间精神的放逐，对独立品格和自由生活的寻找，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列宾美术学院两年的训练，既让李景芳对苏派教学有了重新的发现和刻骨铭心的体验，因为李景芳曾经在中国大陆的师辈正是苏派教学经验训练出来的，但真正让李景芳的艺术轨迹发生转向的，还是6年的德国的斯图加特艺术学院的学习。这个开放的国度，及产生德国新表现主义，特别是观念艺术家博伊斯的国度，不能不对李景芳的艺术观念思维方式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由此，阅读者亦可透过《红、黄、蓝》系列、《文化列车》系列、《七彩臆想》系列、《健康报告》系列，窥探出李景芳的视觉表达和精神追求。但真正给阅读者留下深深印迹的则是“安检”系列，因为在李景芳的人生经历中，“游走”已经成了其日常的一种生活方式，出境、入境、机场、高速公路、宾馆、超市的出入，行李箱的随身携带，及漫无边际的等待安检，不能不对李景芳的内心产生刻骨铭心的体验。其间视而非见的散淡、无所谓、惊恐、屈辱，及莫名的惆怅时时在侵袭着他。

不难发现，在“安检”的背后，又隐藏着深深的安检政治学及全球安全问题。为什么要安检？什么样的人需要安检？是谁拥有设置安检的权力？这些疑问看似简单但却隐藏着复杂的社会关系。诚然，安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司空见惯，但的确又是视而非见但又不得不真实面对的一个生活实境，只是面对安检，人们内心深处极易被忽略的一种生存实境，一种残酷现实，一种无奈、规训与盲从。而人们又从未去质疑安检制度的正当性、合法性。虽然安检对全球安全和反恐有着积极的预防作用，但安检过程中时有的尴尬，不自觉的骚扰，及私用品不期然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窘境，及安保人员的蛮横与粗俗，无疑是每一个通过安检人的内心最隐晦的痛楚。这既是李景芳的痛楚，也触动了城市化进程中城市人的痛苦。李景芳以自我真诚而又真情的视觉讲述，完成了一种当代社会的异类视觉文本，那就是把师辈那种悲情意识和精神重负消解得无影无踪，而以自我的一己之见，和艺术新一代的别样视角和思考，去触及一个细腻深刻的话题所引发的一种颇具社会学意义的讨论。可以说，在李景芳身上体现出了艺术新一代所彰显出的全球化视野的文化关怀和国际范儿。

李景芳用充满内在的激情，真实记录着我们生存的社会现实，从中也让我们看到，李景芳由对技术的迷恋转向了观念的表达，由对个人问题的关注而转向对公共话题的思考，比如全球安全与反恐这么一个国际问题。当混杂其间的东方的、西方的、传统的、现代的、时尚的、历史的，各种元素扑面而来时，图像时代所带来艺术方式的变化也就清晰地呈现出来。

伊格尔顿曾言：“文化符号趋于图像的霸权已是不争的事实”。李景芳透过过“安检”的行李箱，让历史事件、历史人物、日常消费品和时尚符号消融在他的图像中，透过“安检”机的X光，在阅读者和李景芳的作品间形成一种张力，并以一种游戏的心理在轻松与戏拟中唤醒我们曾经的历史记忆和文化怀想。

李景芳以对“安检”的迷恋与叙事，不仅确立了自我在当代艺术上的一种原创风格，也确立了自我的一种艺术表达方式。而其选择这种日常的视而非见“安检”的背后所引起的震撼和思考，及对自由生活方式的苦苦追寻，才是李景芳的意义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