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期物外——卢昊个展
开幕时间:2015-01-18 15:00:00
开展时间:2015-01-18
结束时间:2015-03-28
展览地址:我们画廊 (中国 上海市)
策展人:徐钢
参展艺术家:卢昊
主办单位:我们画廊
在贝林-高乐努对于2007年第12届卡塞尔文献展的尖锐的批评中,他指出整个文献展最大的亮点之一是卢昊的作品《长安街长卷》:“作为受过严格工笔训练的中国当代艺术家,卢昊为本届文献展作了十几幅工笔长卷。虽然是工笔,内容却和传统的工笔大不相同。传统的题材是美丽的、丰饶的景色,有悠久历史感的建筑,或者是雅俗共赏的花鸟果木。卢昊弃这些不用,而选择绘制北京长安街上的崭新的高层建筑,借此对北京为了2008年奥运会的大兴土木作出自己的评论。我们必须要注意到卢昊不是简单地记录城市的变化,而是让他的画面充满了诗意和希望。也许他的本意就在于暗示着传统在现代延续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以隐藏在画面的风格中,也可以负载在每一个这些新的建筑中的居民身上。”
我们暂且不管评者的“诗意和希望”的解读是否正确,在今天重读这段评论有特别的意义,因为过去的几年新工笔成为市场上炙手可热的商品。卢昊所习练的工笔,有漫长的历史发展和一整套的技法定规,其中最基本的要求是细腻繁复、无比费工费时的笔法和对所画对象的细节忠实。1949年以来,怎样把工笔的传统古为今用、将工笔“现代化”就一直是艺术界和政府努力追求的目标,但是这种努力最终被证实为庸俗的、对传统的无谓的摧残,因为一旦为政治服务,急功近利就再也免不了。最近的新工笔,和毛时代的古为今用不同,是在最大限度地保持传统的技法、韵味、文人趣味的基础上加入当代生活的内容,对自然的好奇没有变,对事物的外表的绘制也没有变。卢昊的新工笔和这些新工笔一脉相承,但是又在很大程度上不同。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打破了画面的和谐感,有时候非常暴力地在画面中插入本不属于工笔绘画范畴的事物。
在卢昊2005年的《长安街长卷》中,最不和谐的事物莫过于高楼起重架。画高楼可以,而且画得非常有诗意和韵味,但是起重架的插入似乎违背了工笔画的原则之一:尊重题材的细节,但是画面的整体必须充满诗意,为此牺牲对现实的忠实也在所不惜。这是工笔画的悖论之一,而卢昊偏偏就要凸现这样的悖论。建筑工程器具不是在这个系列作品中第一次出现。在2002年, 卢昊就用有机玻璃做了一个巨大的铲车铁手。这些尝试,在表明上来看,是对于1949年来中国画的传统的现代化的努力的延续。现代的事物和传统的风格相结合。但是这样的结合在卢昊手上变得极具颠覆性。传统的技巧原本已经沦为工具,为政治宣传服务的工具,而现代的事物和题材才是重点。技巧第二, 内容第一。而卢昊则是把内容的和谐感强行破坏,单挑出一种事物。他就好像现象学所强调的那样,把这个事物“包裹”起来,拿起来从各个角度仔细审视,而弃原来的上下文关系于不顾。这样一来,我们不得不把铲车或者吊车作为铲车和吊车来看待。
卢昊的策略是非常明显的“去熟悉化”。对于20世纪初的俄国形式主义者,特别是形式主义的鼻祖维克托-施卡洛維斯基来说,“去熟悉化”是一种剔除上下文关系的过程,只有通过这种过程,艺术才能被作为艺术来看待,而不是现实的复制或反映。“去熟悉化”锤炼艺术语言,展现出更纯粹、更提炼的现实,从而增强我们对艺术的美感的接受。
当卢昊对他的绘制的事物去熟悉化时,他让我们看到工笔画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形式感,或者装置艺术作为一种艺术的本质。换句话说,他希望他的受众将他的作品当成艺术来理解,而不是作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或者是现实的附庸。在他的1999年成名作《花鸟虫鱼》系列装置中,卢昊将北京的有重大历史政治意义的地标建筑做成有机玻璃模型,而且是有用的模型:花盆,鸟笼,虫棚,鱼缸。这样的装置使我们不得不注意到空间装置艺术的最基本的要素:改变我们对于某个现存空间或结构的看法。用巫鸿的话来说,《花鸟虫鱼》将天安门这样的神圣建筑剔除了政治象征意义:“这些装置的透明的结构不留原先建筑的神圣气氛的一丝一毫,也藏不了任何秘密。” 一方面,卢昊将天安门去熟悉化;另一方面,晶莹透明的有机玻璃,特别在灯光下,将中国传统建筑的美感和妙处显示得纤毫必露。卢昊更又加上了一层北京的风俗人情味道,因为“花鸟虫鱼”一向代表了老北京传统的休闲方式,深深地渗透进北京的各种风俗习惯中。作为一个自豪的老北京人,卢昊通过“花鸟虫鱼”带回对北京历史现实的记忆,并加上强烈的怀旧感和对北京的大规模城市化的隐约的批评。
在卢昊近期的作品中,特别是他的新工笔绘画中,对于现实的关怀变得更加强化。北京的本土历史,中国的城市化和市场化进程,快速消失中的休闲和传统生活方式,都在卢昊的新作品中有着辛辣的展示。辛辣感来自于卢昊的极力隐藏,将他的现实关怀藏在“给你看的现实”的表面背后。我用“给你看的现实”来区分真正的混杂的现实和过滤过的、去掉了鲜活的但经常是丑恶的内容的现实。
在卢昊的新风景系列中,我们可以看到整个货架的燕京啤酒和各种燕京啤酒的副牌。这样的绘画和沃霍尔的著名的金宝汤罐头有什么不同?在表明上来看,卢昊对整个货架的复制,真的不违背沃霍尔的初衷:将超市的商业文化提炼成让你不得不用艺术眼光来看待的伪艺术。但是再进一层,我们发现卢昊还是继续宣示他对北京的风物的忠诚。在另外一幅作品中,卢昊画出北京的秀水街的一个童装摊子。中外闻名的秀水街,最早因为廉价的山寨名牌而出名,而现在还是有着拥挤的货摊和顾客。这是北京的“名片”,也就是“给你看的现实”,但是卢昊的照相写实主义的复制让我们不得不注意到这样的“现实”的背后的中国作为世界工厂 的不可持续性。谁又能否认这样现实的背后,在大量的物流货流和人流中,无穷的欲望在不停地被产生、交换和买卖中。
通过“去熟悉化”,卢昊不仅将现实展示为“给你看的现实”,而且破解了对于新工笔的现代化的迷思。对于他来时,技巧不仅仅是一种风格的选择,更是一种伦理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