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者——抽象出这个时代精神图谱中最凝练的坐标

文/郭宇宽

2014年，我只有一种感受最为强烈，这是我在这个时代最直观的感受，这种感受不是喜，怒，哀，乐，也不是弘一法师达到了断生死状态的“悲欣交集”，每一个点你都有感觉，但合在一起你又说不清楚。比如你现在打开电视，看到一个“大老虎”被抓起来了，你越来越判断不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你也说不清那些在主席台上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甚至你看到说某某某是贪官，有作风问题，有几个情妇，终于被抓起来了，你也完全没有舒畅的感觉。如果说有一种情绪能够概括我对这个时代的感受，包括我身边很多朋友们的感受，就是两个字——纠结。

这个时候我认识了王励均。

王励均是那种我见一面就再也不会忘记的人，我看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总是给我感觉，他哪怕在笑的时候，都是眉头紧蹙，忧国忧民的感觉。他比我年长，经过风霜，但他的五官又有一些少年的纯真。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纠结者”。纠结的人都有两个特点，一是敏感，他会发现自己生命中的二律背反乃至三律背反，N律背反；二是认真，他会认真的面对这些矛盾，并持续的折磨自己的神经。

生活在粗粝的时代，包括我自己，谁不纠结呢？而越认真的人就会越纠结。

王励均老师是这种典型人物，他有镇关西一般山东大汉的高大魁梧的身材和孔乙己一般江南文人在这个时代似乎有些落伍的敏感细腻的内心。他原名叫王力军，可想而知他的父母对他是什么期望，他的身边是什么价值观，而他给自己改名为励均，他说他最推崇的人是甘地，最推崇那种不伤害别人的非暴力精神。他很年轻就从国有企业下海做设计，很早就在同龄人中实现了经济自由，而他收藏的胶东半岛常见的“面磕子”，有上万件，并申请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在老家堆了一仓库，如果他拿这个钱当年收藏古玩，可能就发大财了，可他乐此不疲。他画的一些综合材料作品，挺好卖的，他早年做的插画也很好，很多朋友都会买，但他一直觉得没有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07年他开始创作这一批抽象的，但又复杂的作品，欣赏的人就少极了，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他的作品不同于像草间弥生还有国内一位艺术家到精神病院吸取精神病人元素，追求无意识创作风格那样的艺术。

王励均这个系列的创作观念非常纯粹、精简，是做了大量减法之后精炼的创作语言。

那天我第一次到王励均的画室里，看到一批他的作品，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而且跟他之前画的所有东西都不是一个路数。他这批画像活体一样，缠绕回旋。我这人不大懂艺术，我就有一双“纯真之眼”，这批画让我想起一堆搅在一起的肠子，我没好意思说出口。我感觉他就像一个扶乩的乩童，有请仙上身了一样的力量扶着他的画笔在油画布上笔走龙蛇。但他这批画当我坐下来细细端详，深深的打动了我，对王励均来说，他是把自己的心灵对这个时代场景的投射画在了画布上，他曾经把这个系列称做“10000米”，那对他来说一种距离，是一种时空。而我对来说，我捕捉到的就是一种生命的状态，这些作品表达的就是一个主题——纠结。

这种情绪的表达是这个时代精神谱系的一个坐标原点。这批画都不能说好看，但你面对它，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坐了一个下午，它们有一种让你观想的力量，好像那些线条引导要你走了进去，让自我变小，格局变大，让你面对你自己，让你最后坦然，最后放下，让你知道你的弱小，让你正视你活在这个时代，想要超越却又无法挣脱的力量。

（时代文艺精神系列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