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相对论

----许燎源与周南平

海夫

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中国出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现代水墨运动（又称当代水墨、实验性水墨），其实质是对传统中国画的革新和叛逆。这场运动的历史背景是，中国画面临几大问题，不变革不行了。问题之一，传统图式给观者带来的审美疲劳。问题之二，笔墨规范已经变成套路造成对作者的束缚；问题之三，中国的现代化转型使时代的审美趣味和文化追求发生了巨大变化。传统意味着落后，落后意味着挨打。问题之四，近代以来，中国在绘画领域丧失文化话语权，如何拿回话语权，靠油画不行，靠传统中国画也不行，现代水墨于是应运而生。

时至今日，现代水墨经过20多年发展，涌现出很多优秀画家和优秀作品。许燎源与周南平是很早就开始介入现代水墨的探索，而且至今还在坚持的人，虽然两人风格迥异，旨趣不同，但都在各自领域取得了很高成就。比较而言，许燎源从始至终坚定地走抽象水墨的创作道路，而周南平却是从传统笔墨过度到综合表现，经历了两个时期。相对而论，许燎源对传统的叛逆更彻底，因此作品的现代感更强；周南平对传统更留恋，所以作品中始终流露出一种文人情怀。

对于看惯了传统中国画的观众，要欣赏他们的水墨作品，可能需要调整审美的角度，对焦文化的视野。先说许燎源的抽象水墨，许燎源的抽象水墨绝不是西方艺术概念下的抽象艺术，这是由于水墨本身的特质及其东方文化内涵超越了西方抽象主义绘画的层面。其实许燎源的抽象中有"形"、有"相"。他只是转换了传统水墨的语言表达方式，以"构成"转化"写意"，以"表现"转化"书写"，彻底打破了传统，又部分地继承了传统。

许燎源的抽象水墨与其他人的抽象水墨相比，现代性更加突出，具有许氏美学的鲜明特征：新物感和新物象的建构。许燎原作品的表现性很强，我们时常能从画面中的抽象符号里听到美妙的旋律，从图形中感受他的思想，从线条里体会到他的激情和灵感，让人不由得感慨：这真是一个才华横溢、勇于创新的画家。

再来看周南平的作品，他第一个时期的作品属于传统水墨表现型，充分展现了周南平的水墨功底和创造能力。第二个时期的作品走向综合，周南平强调要继承传统，又要超越传统。这批作品经过10年摸索才确立自己独特的风格，材料是油画的，用笔是国画的，意识是现在的，意境是传统的。这既是国画与油画的综合，也是传统与现代的融合。这批作品超越了一般人的审美阅读经验，因为周南平创造了一种新的视觉体验。周南平主张因"视"而"觉"，结果观众就发生了分化。不会欣赏的人，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明白；会欣赏的人觉得气韵生动，意境美妙。林木先生就对周南平的作品给予了极高评价，称其作品是"天地之外别构灵奇"。

周南平的水墨实验在媒介上走得更远，而在精神追求上他却是彻底回归传统文化，他承认他抵挡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尤其是人到中年对传统文化有了更深领悟之后，他果断地放弃了对绘画新样式的好奇探索，回到内心，专注精神性修炼，因此画面追求一种"得意而忘形"、"大象无形"的超视觉效果。

现代水墨运动本质上是对传统中国画的现代性改造，其目的是为了打造一种既有中国文化特质，又有文化的国际兼容性的新画种。这一点恰恰就是许燎源与周南平的共同点，不论他们如何强调现代，强调革新，强调笔墨当随时代，骨子里依然有抹不去的中国文化基因，画面中依然注重水墨韵味。

现代水墨的出现打破了传统水墨旧有的规范，开辟了水墨的新天地，提供了新的可能性，涌现出各种各样的水墨实验，然而现代水墨也不能永远处于实验状态，它也需要新的规范来确立它作为一个新画种的地位。许燎源和周南平分别提供了他们具有代表性的个案，一个倾向于回归传统，一个倾向于走向现代，历史会怎样选择，我们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