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介绍
罗逸的绘画:制造危险的美学
管郁达
早上从芝加哥(Chicago)出来,开了近六百公里的车,到匹茲堡(Pittsburgh)熊奔溪赖特的流水别墅小憩,方才有时间仔细阅读罗逸发过来的作品。喜欢她作品里的现实质感与生命意象,她那些脆弱、诡异的肖像与孤独悲伤的身体形象,出自严肃的生命主题以及对这个主题的自我阐释,同时又是生命粗鄙现实的素材截图与任性涂写。源于一个充满忧郁与生命激情的女性隐秘的诉说,象是自言自语。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欧美画坛"新意象绘画"潮流给日趋没落的架上绘画注入了新的生机。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当代艺术,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就是"女性绘画"的崛起。一大批女性画家用绘画传达着她们的意愿,她们提出了许多关于政治、性、伦理道德方面的尖锐问题,证明了行为艺术、摄影、雕塑并不是制作身体艺术或处理身体语言的唯一媒介。性征、性别、性欲和变态心理都能成为她们研究与表现的主题。
罗逸是四川人,很多年前我们相识于成都的白夜,当时她即兴起舞,身体的表达中蕴含着一种惊人的张力,令人惊叹。今天在她的绘画中我看到了这种张力的转换,仍然保留了那种热情感人的身体能量。我曾把她的画和她这个人称为"恶之花",这其实是一种异样的美,一种与幽暗危险相生相克的信念,而她画面上的表现主义张力,更让我刮目相看,她的真诚和质朴将女性艺术带入一个有生命质感的境界。她将艺术与生活混为一谈,这是一种提得起放得下的平衡能力。
罗逸的绘画具有强烈的原始表现主义色彩。女性的肖像和情欲的场景是她的绘画普遍陈述的内容,她以淡色的油彩、丙烯和水墨进行创作,她经常描绘女人:她们的表情、她们的身体、她们的想象和她们的思想。罗逸不是简单地描画生活,而是仔细思考后从现实来选择完成她心中想象的材料。
《心碎了一地》将许多小幅画作并置成为一个系列。作品通过每幅之间的相互关系,组成一个大的画面,既阐述和描绘了其想要表达的主题,又通过它们的内在的相互联系与对立,表示了一些暖昧与隐秘的细节。她的作品给人们的思考远远超过给人们的视觉刺激。在这组作品中,艺术家用一种令人反感的颜色描绘他们像死亡幽灵一般渐渐衰落的脸色,艺术家制造出了她的作品中的第一个孩子后,便给人带来了无尽的感伤。她用褪色的调子、稀薄的颜色、粗野的形态和自由的线条来营造她画面的语境,她用这种无拘无束的"无形绘画"描述她对现实的看法,以其新锐的感觉预知并告知,我们梦想和处境将会怎样地陷入颓败和枯萎?
罗逸的许多作品带有一种速写的生动与快感。由想象到表达的呈现极为迅速,其整个工作过程或多或少可以在她的作品中清晰地显现出来。她的很多幅画是自然而坦率的,常常与速写和街头的胡涂乱抹有一种内在联系。最近创作的几幅巨大的、被我称为"心理表现主义"的绘画中,《民国三十八年》、《洱海边的宠爱有加》、《老张的两只耳朵》、《事发前夜》、《仓皇起恋》等等,似乎带有某种私密的"自传"性质,其中的一些是她最好的作品。草木和人物在冷漠的情绪中闪显出一丝忧郁的心情,在淡淡的宁静中又流露出许多的不安。她将画面处理成如同褪了色的照片调子,作品有一种老照片或是经年日久的古画效果。她以一种大写意的简洁的笔法和淡淡的灰色调,制造出一种忧郁的神经质的病态,使人感觉到我们身处一个怎样令人焦虑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正是我们日夜生活的地方。
罗逸创作出这些忧郁不安的画作,是以她自己的亲身体验为出发点,去探求、了解人生极其境遇,通过刺激而诚实的情绪的写照,表达了她自己的人生态度与制造危险的、"恶之花"一样的美学。
正如她所喜爱的艺术家玛琳·杜马斯(Malin-Dumas)所说:"艺术不只制造出美丽:我制造粗陋。或者我不懂美丽的含义。"
或者,罗逸是懂的。当然她更懂得:美丽必须与危险、孤独、狂野和死亡相伴。与之相反的,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那些轻盈的东西。
2015年8月2日夜于美国匹兹堡
画布背后的温柔
李日月
欣赏罗逸绘画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舒服,这不仅是色彩的直观给予,更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艺术家在创作中的放松状态给读者带来的欣赏时的深刻愉悦。
我们能从罗逸绘画中看到,画家有技巧创新的冲动和实践,但没有创新的焦虑和反传统的刻意,而是自由舒展生命意志、自然呈现心性情怀,自在地激活了绘画中最古老的元素--气,让色彩充盈了生命活力。
作为诗人和画家合一的罗逸,其艺术丰富性让她在创作中更加游刃有余,比如她可以用诗来表达观念,用画来抒情,从而呈现了诗有彪悍和画可柔情的复合艺术面貌。这造就了罗逸绘画的抒情特质,甚至可以说她画的是抒情画,色彩即情感,构图即情感,材料即情感。其西方油画方法论是在中国传统哲学宇宙观的调配和催动之下而运作的,她的画布上涌动着一袭既浩然又幽然的气息,即笔下之情、色外之气所构建的生命系统、生成系统。
她的画布之后有一颗心在跳动。这颗私人之心通过图像进入公共空间,读者便能感受到画布背后的温柔。画面呈现的情境温柔,画布背后则是艺术家的灵魂温柔,体会到这一点,与这颗柔软心交谈,领略她对世界的爱,大约才是欣赏罗逸绘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