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见著 中西合神

--评黄华三的水墨艺术

范迪安

水墨艺术的当代发展不是一个新话题，但仍然是一个需要不断探索解决的大课题。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加剧，不同艺术观念的碰撞与交融更加激烈，纷繁的图像形态也愈发汇成视觉的海洋。作为拥有自身悠久历史和深厚传统的中国水墨艺术，如何在新的文化语境中保持语言的独特性，又彰显当下时代的精神气象，便成为摆在中国画家面前严峻的挑战。

观赏黄华三的作品，首先让人感受到他有相当扎实的学院艺术的功底。从1980年他进入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学习，到1990年中央美术学院的中国画系研究生毕业，他在这所富有深厚教学传统和学术优势的艺术殿堂里浸染、熏陶、求知和钻研，构成了他求学十年的扎实的道路。在这段学习期间，他主修水墨人物画，曾先后得到卢沉、姚有多、姚治华、李少文、蒋彩萍等当代艺术名家的指点。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艺术于新时期焕发生机的时代，指点过他的这批教师都正值人到中年的艺术盛期，富有相当的教学经验，而中国画系在教学上注重传统、写生、创造三位一体的教学方式，以及师生之间密切磋技艺的良好教学氛围，使得他深入地步进水墨人物画艺术的堂奥。所以，从他的作品中，首先可以看到他在人物造型上拥有十分敏锐的感觉，也有独特的观察与表现的角度，还有扎实的功底。在长期的学习过程中，他画了大量的素描、白描与水墨人物写生，正是在无数次对人物形象的悉心观察和体会的基础上，他的人物造型呈现出一种富有时代特征的面貌，那就是既能准确地刻画人物的动态特征，又能高度地提炼人物的个性神采；既能取其大势作整体造型，又能细微的刻画画面的细节。在他的笔下，人物形象总是有着来自现实生活的生动感，造型不落俗套，虽然从中可以看到他对传统的学习和对古代经典名作的研究，但是他已经从传统中逐步地脱身出来，更多凭借对生活的感受和体验，形成了自己别具个性的造型面貌。

如果说黄华三在20世纪80年代这个十年主要是接受中国传统艺术的教学，并形成自己独特的造型方法和笔墨感觉的话，那么他又花了另外一个十年，也就是从1991年到2000年，走向海外去感受和研究西方绘画的造型体系。他从1991年到1994年之间，在德国汉诺威大学造型艺术系就读研究生，此后又作为自由艺术家生活和工作在德国多年。我们知道，德国的艺术教育一方面拥有西方造型体系的严谨、精确、冷静、秩序的理性传统，但另一方面，在现代文化的条件下，自由的、表现的、实验性的和个人性的艺术教育与艺术创作氛围又十分浓郁，由此形成了一种具有现代精神内涵的表现性画风。此刻我们所看到的主要是黄华三的水墨作品，但实际上在水墨作品之外，他在德国的日子里还进行过多种艺术实验，创作了许多综合媒介的绘画作品，他的艺术思想是十分活跃的，艺术表达的心境也是十分开畅的，在现代绘画这个领域有着积极地吸收和宽阔的创造。

黄华三的这种求艺经历在当代中国画家中是很独特的。两个十年，一中一西。两个十年，从本土投身国际，又从海外返归本土。他的艺术从思想观念到表现技法，实际都不单纯是中国的或德国的，而是中西两种绘画营养滋养、铺垫和中西两种绘画语言交融、糅合的结果，这就使得我们要特别注意到他的绘画以中为本、兼有中西的艺术创作特征。他的这批作品虽然是水墨材料的创作，有些甚至是一些相当即兴的水墨作品，但是其中融合了中西的特点却是十分鲜明的。他的创作一方面追求中国风格的诗情与画意的结合，每幅作品在创作的时候都得之于一种遥想古典、意欲超越的文人诗心，但是在落笔的时候却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中国绘画大写意风格与西方现代绘画表现性风格的交融。在他的作品中，首先有非常宏阔的空间感受，一如老庄哲学中提倡的“逍遥”之游，他的绘画建立在怀想自然、向往自然、向往自由的性情上，人物的神情状态不是处在世俗的现实生活之中，而是在浩渺宇宙广阔天地的怀抱之中。我不敢随意猜测黄华三创作每一幅作品的具体动机，但是从他的作品中，能够让人看到他以小见大，知微见著的艺术追求，通过有限的画面去接近无限的宇宙。这种艺术境界既是现代人试图超越现实遥向天际的怀想，但同时也是黄华三个人经历了中外文化熏染的一种阔大胸襟。其次，在黄华三的这些小品画中，可见他十分注意画面的经营布局，从中可以看到中国大写意绘画传统特别强调的疏密、节奏、韵律，又可以看到西方现代绘画也同样讲究的画面的运动感与具有视觉张力的结构。我想，正是因为有过得自中国传统和西方现代两种艺术教育的经历，他在动笔的时候就能够自然而然地形成对画面整体结构的把握，甚至是从抽象的画面结构出发，再进入到具体的人物和景物的刻画。这样一种造型方式是很耐人寻味的，这是一种在艺术表现上以大观小、从整体控制局部的艺术手法。如果没有经历西方现代绘画的熏陶，我想，他不会在画面中展现出重气韵、气势、节奏胜于重细节刻画的特点。他的作品中经常有浓重的墨团、墨块或粗放的线条，这些抽象的形式符号构成作品的主体，由此破开画面的天地，获得画面粗与细、宏阔与精微的节奏关系。此外，在他的作品中，还可以看到他把水墨的墨色和敷彩的彩色有机结合起来，这又是他得益于中西两种绘画营养的体现。在以墨色为主导的画面中，他大胆地使用色彩，特别是色与墨相融相破，这种使用色彩的胆量和包括控制画面色调的感觉，都可以看到西方绘画表现性绘画一路的特征，但落实在他的作品中，则显得十分自然。

在水墨从传统到当代极为宽阔的空间里，画家的自我定位是一个发展的过程，能够从容地把握自己的治学方式，在不断精进的过程中形成自为与自由的表达，才能进入一种创造的境界。今日的艺术创造越来越需要艺术家既关怀大的文化情势，又尊重自己的艺术经验与个性感受，黄华三正是这样做的。近年来，他的一批大幅水墨人物作品相继展出，堪称闯入当代水墨画坛的一匹“黑马”。他的创作正在进一步谋求写实与表现相结合的风格，而且特别在表现性与精神性的结合上努力，这批水墨作品披露了他的情怀，也体现了他艺术的这方面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