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介绍
以西方的经典样式来看,桑火尧和安纳内尔两位都可以说是抽象艺术家。但是,任何尝试从统一视角来归纳他俩作品的努力,都非常困难;就好像试图在布拉克和罗斯科或者是蒙德里安和透纳之间找到具体的相似之处一样。然而,从类似观看频谱的二元视角去观察他俩的创作,会更容易一些。这些创作似乎都游刃于从微观到宏观,从卓越到平淡的两端。在这个意义上,他们已经触及到所谓“大的形态”比例,又同时消解在大象无形的境界之中。当你无论从非常远还是极其近的距离去观察,形式和质地正在逐渐变得模糊,唯一留下的,则是色域。
桑火尧雅致的水墨绘画并未体现出当代的、政治的、社会的,或者说来自这个现实世界的任何信息--不管是横还是竖构图,他的作品没有透视灭点,没有对自然元素的假设,没有描绘任何一座池塘、一棵孤寂的树,或是跨越水面的一座码头(就如蒙德里安的《构图10,码头和海洋》中一般,水面和码头结构缩减为一系列极简而断续的线条,却依然彻底还原了对象的神采。在这个意义上,桑火尧也曾说过,在中国传统绘画的线韵之外,当代水墨对于平面的探究也是焦点之一)。确实,如果说桑火尧的作品中存在着任何来自客观自然的影响,也是非常微妙的。
他的绘画作品呈现出将浸透墨汁的薄纱不断附着在画面上的效果,仿佛是一块块的从白色基底开始逐层贴附,直到充满水墨气息的印象保留在整体画面中。光线从画面当中渗透出来,通过柔软的笔触描绘出的墨色逐步消失在边缘。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这些细密透叠的平面体就像培养器中正在繁殖的微生物,像一只生物菌丛的万花筒;也许他是通过描绘在丝绸上的辅助效果,给予整体画面一个从内里映射出的光环境,创造出一种微妙而又动荡的鲜活状态。如果安纳内尔的绘画可以被描述为物理性的创建,那么桑火尧的作品则应当被称作化学性的创作。
并不需要特别提醒,桑火尧的作品显然延自中国传统水墨的精神和二十世纪后期中国大量实践主义者的不懈努力。它也显示出吸收马奈将风景具象化空间转置为平面的西方绘画观念,用斑驳的灰色去关注更多关乎画面视觉中心和边缘的关系。另外,也许我们还会随时感受到极简主义“色域绘画”者马克·罗斯科的影响,特别是并不苛求对色彩的克制上。
“我们追求大的形态,因为它拥有最显著的影响力。”罗斯科和阿道夫·戈特利布在1943年写到。当桑火尧的作品具有罗斯科的创作尺幅时,他的水墨矩形并不呈现为“大的形态”。确实,罗斯科的矩形展示出其从主色彩基底中逐渐浮现出来的建筑感;而在桑火尧的某些作品中,那些薄如蝉翼的平面体漂浮在微生物般的液态效果中,而其他作品又浮现出一种消解的过程,那些融化着的和纠缠着的--试图都在提示,桑火尧汲取了罗斯科基于抽象形式的语言,而成就出一种“生物的意志力”,同时尽情渲染并使之形如现实--或许还可以从微生物走得更远,到达分子和量子的级别
当弗兰德艺术评论家安-玛丽·珀尔斯谈到史戴芬·安纳内尔的作品时,她回忆道“...我还记得这个实验:你重复一个词--比如椅子或者烟囱--直到它脱离自己的本意。这个词从此就不再依附于它原本的内容:变成了一个无意义的对象。”
正如这个在嘴边或者脑中不断重复词语,直到其失去字面意义的游戏一样,史戴芬·安纳内尔的作品也是通过类似的过程达到抽象层面。他的创作图像来源于从日常生活中提取的素材:便宜的布料、洗衣袋、胶带、杂志图片、照片、浴室瓷砖、一位足球运动员的T恤衫、各种公司标志,甚至木地板贴皮。这些材料如拾地芥,艺术家在挑选上相当随性。他收集的材料都会分档,甚至分门别类裁成几厘米的小方块,编入自己的素材库。每个素材都配合一系列索引卡片。像炼金术一样,将错综复杂的信息公式化,这正是安纳内尔迈入抽象概念的第一步。
一张张的索引卡片被视为作品分层的来源:一片木地板可以被用来当作品的基底层,第二层是纸张或者织物,然后是第一遍上色,上色后再添加一层胶片,之后覆盖更多的颜料。材料和媒介相互之间或扭曲,或放大,或压缩,作品呈现出一种夸张的视觉幻象。在深思熟虑间,艺术家完成错综复杂的拼贴,最后将树脂挤压进去。通常这一创作过程极其精准,但又多少存在着一点横直构图上的偶然性。整件作品脱胎于各种不同的原材料,最后形成完整的抽象图式体系。当平淡无奇的参照物伴随着艺术家精密的主观干预时:就升华为纯粹的抽象。成为一个无意义的对象,即无形。
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拼贴绘画形式,来源于20世纪早期由毕加索(Pablo Picasso)和布拉克(Georges Braque)开创的立体画派的萌芽,继而这种形式又以激进的态度对粗浅的文化形态和高端的艺术样式进行了融合(尽管现在很难理解,立体主义在当时也被看做是一种低端的艺术),再在现代派的努力下,持续探索并突破画布上被束缚的平面空间,去进入立体的视觉观念。
而安纳内尔的艺术实践,是通过运用立体层次搭建平面空间,打破了这种约束。从本质上看,由一系列平面图层形成一种立体的效果,既而逆转了立体主义者的窘境。深度和厚重的双重性填补了20世纪颓废的中产阶级视消费主义为治愈方式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