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飞
文/赵欣琪
尘梦劳人,然许我以歌。天所怜处,彩缕鸣环,燕燕于飞。
"飞",是我在天怜画作中看到的最耀眼的一个部分:由飞禽走兽至奇想异思,由高明度的色彩至纯视觉的图示,由她画面中那些既映照着梦幻亦影射着泡影的"发光体",至当我凭空想象她作画时脑海里出现的,一个在浩渺天地间举笔描摩苍穹的少女…
这"飞"的观感,来自她画面的鲜活,亦来自她在传统与现实、本土与世界、自我与外延之间的来去自如。看天怜此次个展的作品面貌,除去个人技法角度上显而易见的成熟,其现实主义的关照更多,形式语言的创造更大胆,加之隐约可见的对抽象表达的实验,其绘画语言的当代性倾向愈发明朗。从传统中国画的花鸟题材,到东方历史、文学、神话故事,到圣经,再到对于人间烟火以至社会"梦境"的发散式描绘,天怜把目光一寸寸地,从自然历史的过去,发展到自身与家庭的当下,再向社会与人的未来去延展。这是一个向外--向内--再向外的过程。不难发现,经过对自我与家庭日常生活的微观描绘这一中和,天怜的"飞",在原有的神话色彩上又增添了许些宏观而具有普世意味的史诗及未来主义情怀。
不知是否是为人母亲带给了她这样一个契机,得以习得这种在面对现实世界时,既不失神色趣味亦不失审慎批判的目光。但起码,在明显增多的孩童主题中,母亲的角色是明确的。孩童的现实与梦幻世界,构成了天怜画面中最"实"也最为充满怜爱的部分。在这份外显的母爱背后,天怜的作品里内含的,却仍要归迹于某种女性经验里锐利倔强又如梦如幻的少女气质,它延伸出来的某种对神话、色彩、形式以及细微之处的天生敏感甚或迷恋,构成了她绘画语言的底色,以及其中一种"飞"的样貌:色彩及形式本身即是诗歌;梦幻照耀现实。到另一个方面,当面向现实世界时,她画面中那些具有反讽意味的黑色幽默和科技感十足的未来主义观照,又似乎指向了另一种天马行空、直抒胸臆、韧性十足的少年心性,指向另一种"飞"。而所有这些"飞",都化身在她内里的每一个角色和每一个角色背后那"自己的另外的一个世界"中。
不得不提及的是,在"飞"的同时,在不断扩展着表达和题材的外延的同时,天怜却能够对传统的中国画材料保有一份坚持,并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在自身观念的更迭过程中,为传统材料的技术与审美面向做出自然而适度的更新。
我想这或许是因为,她从来都认真对待自己的每一个角色和每一尺画幅,又使他/它们相互自然交叠。就像她把古典的民族审美、世界性的现实隐喻和未来主义的思虑共同化解在画面中那种精致而清明的当代形式语言中。就像飞旋于一次永不离心的离心运动,就像乘上了飞去必然归来的大雁。这样既有所停驻又保持飞翔的创作使人相信,"未来想往抽象的方向去努力一下"的天怜,是值得期待的。
Zhao:赵欣琪 Liu:刘天怜
Zhao:近期圆形的作品增多了。
Liu:其实我原来圆形的作品也很多,就是觉得比较好构图一点。
Zhao:你的新作中关照现实的表达也更多了。
Liu:对,怎么说呢,因为之前总是画一些图示性比较强的植物、动物什么的,其实画到后面自己也会觉得不想继续画了,想往前走一点。一开始是想画一些故事,画一些身边发生的现象,后来画着画着就画到了《不走心》、《不带脑》这个系列,就觉得更能表达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中人的一些状态吧。
Zhao:上次个展时你提到自己在筹备一个电影,其中一幅作品《扫牙》也是描绘了剧本中会涉及到的场景。这次呢?
Liu:对,这次也有一张,是最大的那张两米四的《洗脑》,画的是人们在做一个脑前叶的手术。我个人对科幻很感兴趣,就想着在电影中写一个情节,就是你可以自己选想要什么样的性格,狂躁一点的或是不狂躁的都可以通过这个手术完成。但电影这个事情其实已经好久没有进展了,还没有去完善那个剧本。
Zhao:上次个展中你做了一个以一架钢琴为基架的装置,这次个展还会有装置作品么?
Liu:这次也有装置。是两条挂起来的龙,相互盘着,有云,有海,做在一个像橱窗一样的柜子里面。这个制作起来挺复杂的,我已经做了一年,现在还没有安装完成。
Zhao:你似乎偏向于在像龙这样的传统题材中,做更多形式语言上的探索,比如这次的《乾坤圈》和《定海神针》,这在创作时是如何考虑的?
Liu:形式语言的东西,我也说不好。比如这次的两件作品,一开始其实就是想画哪吒,想画"混天绫",就觉得很大,很有气势,于是画了《乾坤圈》。再后来就延伸出去,画了《定海神针》,以一个长卷的形式画了一根6米多的金箍棒,在里面描绘《西游记》的一些故事。这两个于是构成一个系列。
Zhao:之前你已经开始创作有"飘带"元素的作品,并提到这个元素是从宗教绘画中来的。"混天绫"算不算这一元素的延伸?
Liu:对,一开始丝带的形式是从宗教绘画中来的,后来就想到把它运用到中国传统的主题中去。
Zhao:像《乾坤圈》这样的作品,在确定主题后,会再进一步去查证一些素材吗?
Liu:会,会看很多素材。因为这张画超大,要在这么大一张画面上就画这么一个故事,其实比较辛苦。我原来画过一张圣经故事的,也很大,但那里面是有很多独立的圣经故事,拼起来就会比较简单,画起来没有这张这么吃力。这张的话,一个故事里可以用到的东西不是很多,有一些元素我也会觉得跟我的风格不太符合,就需要从自己的角度来挑选一下,再慢慢把这个故事讲完。所以从构图开始,光稿子就起了差不多大半个月,定丝带的形就定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非常难起,改了无数次,绢都要被擦破了,就一直不行,不行,不行。再有因为很大,我需要把两张大作拼在一起,然后一直趴在上面画画,所以其实比画同样大小的一张满满的都要辛苦很多。《定海神针》的创作就比《乾坤圈》轻松,一个是因为它是一长条,可以坐着画,还有就是这次这个题材只画了大闹天宫、水帘洞、火焰山、女儿国和狮驼国这几个故事。所以我未来还想画一张竖着的。
Zhao:你起稿的过程是怎样的?
Liu:先用铅笔把大稿起出来,然后再勾墨线。我的每张作品也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手稿,因为我有一个构思以后,就会先把一个大的框架画出来。但我那个手稿很丑,只有我自己看得懂。
Zhao:你的灵感来源似乎很广泛,在画画之外比较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Liu:文学类的小说、电影都很爱看。我不太出去玩,不太去看展览或是旅游什么的,而是比较喜欢宅在家里看杂志、看电影、看书、看新闻这样,然后从这些东西里汲取营养。
Zhao:很喜欢看新闻?
Liu:对,作品里有一张《红黄蓝》,画得就是红黄蓝幼儿园的那个新闻事件。本来它跟一张画疫苗的构成一个系列,但是那张还没有画完,赶不及这次个展。
Zhao:当具有了一个灵感或者说题材,你在画面的构图和色彩方面是怎么构想的?比如《红黄蓝》,能感觉到你在色彩与图式构成上是做了很多思考的,似乎还是比较注重这个。
Liu:如何构想这个很难说,其实就是脑子里的一些惯性思维,自己的惯性思维。注重色彩和图示是当然的,这是首要的。因为不管画什么,画面画出来如果效果不好的话,那么这张画就是失败的。不管表达什么题材,我觉得对我来说,色彩和形式都与题材是同等重要的。
Zhao:从前期还是以传统花鸟题材为主的创作,到近期越来越多地去表达现实主义题材,你在技术上似乎也有了许多新的东西,比如对发光效果的描绘。你是有一直在做一些技法上的摸索吗?
Liu:对,因为像画成我这样的,很少说有什么可以对比的,所以只能自己慢慢摸索。但其实也没有特别刻意的在做,因为技法上面的话,你慢慢地越画越熟练的时候,当你想表达什么东西,就会想办法去把它呈现出来,然后可能就多了一个手法。然后多了一个手法,就又多了一个可以表达的东西,下次再有新的主题的时候,就觉得这些手法我也可以用上。所以主要就是这样慢慢积累过来的,没有很刻意的去做。
Zhao:最近完成的作品是哪张?
Liu:是画小孩的两张,《两个世界》和《乐高迷》。
Zhao:讲讲小孩题材的作品?
Liu:嗯,这个题材就是画了一系列各种各样的小孩,自己家的、朋友家的都有。因为每个小朋友的爱好,兴趣都不一样,我都是根据每个人的兴趣来给他们构思一个画面。像《我眼里的地球》,就是我的小孩有一段时间特别爱海洋世界还有恐龙,我就画了一张这样的作品。像《我脑子里的世界》画的就是我好朋友的女儿,里面把她喜欢玩的,还有她特别爱吃这样的特征,都画了进来。《乐高迷》画的是朋友家的两兄弟,特别喜欢乐高的哥哥也影响了弟弟。
Zhao:《两个世界》里有你一直以来钟爱的花花草草,有最近较多描绘的发光的水母,还有抽象的圆圈,似乎是将你不同面向的关注点做了一个融合。这幅作品想讲述的是什么呢?或者说这些不同的面向对你来说分别代表着什么?
Liu:这张画的灵感,来源于一部玄幻小说,里面的主角是一个中医,他有一个手镯,在手镯的世界里不但可以躲避坏人的追杀还可以种稀有的药材。我在想,小朋友应该也有自己另外的一个世界,用来培养自己的爱好和躲避一些不愉快的现实。
Zhao:你画面中越来越常出现的抽象色块与你熟悉的工笔特质的花花草草还是构成了一个反差,是有意为之吗?
Liu:没有意识的,也没有特别地去构思它,就是突然想到一个会与画面内容搭配的效果,然后把它画上去这样。但未来我是想往抽象的方向去努力一下的,看怎么把中国画的材料与抽象的表达融合一下。
Zhao:《你到底有没有在看》讲的是什么?
Liu:这个画的是蛮有趣的一个现象。就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动物园,然后看到好多家长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我们家这个也是这样,扛着孩子往前冲,拼命地让他去看。我没有去挤,就站在后面等他们。我就发现其实小孩根本没有在看,而是一直在看旁边的人。然后他爸就在下边很着急地 "你看,你看,你看",但其实小孩子没有在意你的这些事情。我就觉得挺好玩的,就是那种大家一碰到什么事情就拼命地挤上去的样子。而且过了一些时间后,你再回头再看这个时代里这些争先恐后的状态,也会觉得挺有意思的。
Zhao:《只能看不能摸》也是对看的一个表述。
Liu:是,这幅是我在逛博物馆时出现的一个想法,就是发现好多人在看画的时候老是想去摸,虽然也摸不到。其实一开始我想的就是画一个博物馆的场景,然后大家在里面都想去摸。但一方面我想要有意思地去表现,另一方面也希望能跟我以后的电影,就是黑科技的一些比如"你伸手去摸就把你的手切断"这样的东西去结合。所以后来我就想着不要画那些文物啊古籍啊这些严肃的东西,就感觉弄一些脱衣舞娘挺好的,然后那些男的看得很入神,总想摸一下那样,会很有趣。
Zhao:《为什么不高兴》也很有趣。
Liu:对,这张也画的是生活里很有趣的一个东西,画的是我们一家三口。它画的是女的有时会时不时就不高兴了,然后男的就莫名其妙,会想你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老是不高兴的那么一种感觉。然后我就画了不高兴的我,我老公就在我肚子里翻,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是又想买东西了还是又想干嘛了,然后孩子在旁边有自己的一个世界,就这么一个平日的情趣吧。我觉得挺好玩的,而且可能很多家庭或者情侣看到了都会很有共鸣。
Zhao:《旋转木马狂想曲》与之前的《想象中的游乐场》算是一个系列?包括跟《谁在看谁的表演》也有一些元素上的延续。
Liu:对,它们是一个系列,其实是去年的一个表达,就是会比较理想主义,没有那么多现实色彩在里面。它画的更多的是一个纯想象的世界,比较像是原来的花花草草所延续过来的一个东西。但像《谁在看谁的表演》这张其实是从生活中来的。那个时候我儿子刚上幼儿园,好多家长就会站在幼儿园的栏杆那里偷看,我就觉得这个状态就像在看马戏团的小动物一样,就把那个场景和马戏团的东西结合在一起,感觉很有趣。这张我个人很喜欢。
Zhao:《麦子和稗子的故事》是《麦子和稗子》的一个延伸,选择这个圣经故事的关注点是什么?另外,最新的这件明显具备了更多的表达意图,"头发"里还出现了孩童的形象。
Liu:麦子和稗子是一种互为鉴证的关系,另外这个故事也有一个末世的寓言。《麦子和稗子的故事》这张画其实是受博斯的影响,在头发里面画了很多圣经故事。而我把耶稣的头发画成一颗大大的苹果树,有果也有花。
Zhao:你画面的灵感来源还是比较多元的,从传统、梦幻、宗教,到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观察,再到未来感强烈的黑科技。
Liu:其实就是一些好玩又好看的东西(笑)。还有就是平时遇到什么事,或是看到什么东西,就会挺有感触的,会去思考,也会想去记录这样。
Zhao:题材方面,未来会继续当下的现实题材还是有一些其他的计划?
Liu:暂时还不太清楚,说不上来。要慢慢一边画一边才知道,包括想要画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改变。
刘天怜
1987年出生于重庆
2009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获学士学位
2012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获硕士学位
个展
2018 两个世界-刘天怜个展,hiart space,中国上海
2017 絺章绘事-刘天怜个展,Hi艺术中心,中国北京
2015 入若耶溪-刘天怜个展,Hi艺术中心,中国北京
2013 奇幻世界-刘天怜花鸟作品展,珠江美术馆,中国广州
2012 旧雨新枝-刘天怜工笔作品展,汇豪社,中国广州
聚焦,镜-刘天怜个展,虹墙画廊,798艺术区,中国北京
2011 有许多花,有许多鱼 - 刘天怜个展,唐宁艺廊,中国广州
2010 刘天怜小品展,海德堡席勒画廊,德国
小引-刘天怜小品展,木马艺术空间,中国广州
群展
2014 折桂枝-中国新锐绘画奖,hi艺术中心,中国北京
保利新势力,中国北京
思无界,今日美术馆,中国北京
艺术北京,Hi艺术
下午茶-青年女性艺术家群展,桥舍画廊,中国北京
观景,别处空间,798艺术区,中国北京
2013 凤凰青年艺术家推广计划,凤凰艺都,中国无锡
思无邪-李晶彬、刘天怜、王蒙莎水墨作品展,别处空间,中国北京
永無鄉,别处空间,798艺术区,中国北京
2011 蓉城双年展,中国成都
握手中国-青年艺术家联展,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中国广州
2010 岭南画学研究邀请展,巴黎皇家画廊,法国
全国研究生作品展,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中国广州
2009 蓉城双年展,中国成都
第一届广州市青年美展,广州青年美协,中国广州
Liu Tianlian
1987 Born in Chongqing City, Sichuan province, China
2009 Graduated from Department of Chinese Painting, Guangzhou
Academy of fine Arts, Bachelor's Degree
2012 Graduated from Department of Chinese Painting, Guangzhou
Academy of fine Arts, Master's Degree
Solo Exhibitions
2018 Two Worlds - Liu Tianlian Solo Exhibition, hiart space, Shanghai
2017 Inking for Excellence- Liu Tianlian Solo Exhibition, Hi Art Center, Beijing
2015 Into the Creek - Liu Tianlian Solo Exhibition, Hi Art Center, Beijing
2013 A Fantasy World - Liu Tianlian Meticulous Flower-Bird Paintings
Exhibition, Pearl River Museum of Art, Guangzhou, China
2012 Old Rains New Branches - Liu Tianlian Meticulous Brushworks
Exhibition, HOW Space, Guangzhou, China
Focusing o Mirror - Liu Tianlian Solo Exhibition, Rainbow Art Gallery,
798 Art Zone, Beijing, China
2011 Many Flowers, Many Fishes - Liu Tianlian Solo Exhibition, Tangning
Gallery, Guangzhou, China
2010 Liu Tianlian Small Ink Painting Exhibition, Heidelberg Schiller Gallery,
Germany
Foreword - Liu Tianlian Small Ink Painting Exhibition, MUMA Art
Space, Guangzhou, China.
Group Exhibitions
2014 Pluck the Laurel - Chinese New Painting Award 2014(Bronze Prize),
Hi Art Center, Beijing, China
Artron Poly New Power Nominees Exhibition, Beijing, China
The Realm of Advaita - Annual Nomination Exhibition for Students of Contemporary Art Academies, Today Art Museum, Beijing, China
Art Beijing 2014, Hi Art Center Booth, Agriculture Exhibition Center, Beijing, China
Afternoon Tea, Bridge Gallery, Beijing, China
Viewing, Beyond Art Space, 798 Art District, Beijing, China
2013 Phoenix Chinese - Young Artists Plan 2013-2013, Phoenix Art Palace, Wuxi, China
Beyond Forms with Pure Spirit - Li Jingbin, Liu Tianlian & Wang
Mengsha Ink painting Group Exhibition, 798 Art District, Beijing, China
Never Land, Beyond Art Space, 798 Art District, Beijing, China
2011 Chengdu Biennale, Chengdu, China
Shaking hands with China - Yong Artists Group Exhibition, Museum of
Guangzhou Academy of Fine Arts, Guangzhou, China
2010 Ink Painting Research of South China Painting Faction Invitation
Exhibition, Royal Gallery, Paris, France
National Graduate Exhibition, Museum of Guangzhou Academy of
Fine Arts, Guangzhou, China
2009 Chengdu Biennale, Chengdu, China
The first session of the Guangzhou Youth Art Exhibition, Guangzhou
Youth Artists Association,Guangzhou,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