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与轨迹：读赵子韬作品有感

董艳娜 于成都蓝顶美术馆

狂狼不羁，逸笔草草——杂乱不失章法，简洁不缺分量，阅读赵子韬的近作，迎面而来的便是不受拘束，超逸豪放之感，油画表达方法下竟也嗅到了不少中国文人画的气息。探寻艺术家赵子韬的视觉表达轨迹不难发现，貌似平顺却也曲折的从艺经历，带给他的不止荣誉亦有纠结，能积极主动并鼓足勇气跳出舒适圈，寻求并找到新的表达语言，是挑战更是成长。 自幼喜爱画画并且研习过不少传统中国绘画的赵子韬，因为对艺术的热爱考取了四川音乐学院美术学院，成为了著名艺术家何多苓的学生。明代解缙曾说：“学书之法，非口传心授，不得其精”，这句用在绘画上亦是贴切，“师承传授”本就是绘画学习中极其重要的一种方式，而何老师在艺术教育上对学生的帮助和提携，皆是有目共睹——开放式的课堂和工作室，使得学生可以近距离观看和学习大师创作全过程，这是初学者难得的机遇。 在众多学生中，赵子韬绘画早期的作品也是最为接近何老师风格的，如果把“仿模画作”也作为一种能力考核的话，赵子韬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应该是得益于他敏锐的观察和不懈的思考——他是一个会研究“画”的艺术家——在诺大的画面中能够分解出很多细节来，甚至是其中的某一笔，为何在“此”没有在“彼”，他能将作品创作者本人所谓的由“绘画进行中的肌肉习惯”而造就的“妙处”落到合理客观的分析上，惊异并敬意于这种“了无生处”的素养，在练习和创作中积极学习和沉淀，而后又努力将所学的东西通过自己的思考和表达，真正转化为自我的能力和呈现方式。 近两年的这批画作正是自我转换后的呈现，特别是“夜声”系列和“沿途”系列。不过于追求形似更注重精神表达，不在画面本身内容上过多阐述，而释放更多的可能性给观看者，让观者有更多遐想的空间，得到属于自己的画面体感。这种“放逸”不是一无所知的 “放空”，而是了知于心后的“放空”，画面本身的内容摹写已不足以满足艺术家的追求和表达。毕竟对他这种类似于理工科思考的绘画者而言，精准的人物、事物、景物描绘已是自身具备的能力，也是不需要通过画面本身再次强调的部分。而怎么把画画得更有意思，通过画面的这座桥梁让观看者看到和感受到更多画面之外的东西——成了艺术家所思考、研究和实践的方向和动力。这种践行特别明确的表达在了《夜声--聆听》这幅作品中，灰蓝色的主调弥漫整个画面，空间因画面中稍亮但模糊的兔子向后延伸，因右半部分的人物而向前和向下拉回，静谧的平衡中亦有“画外弦音”的张力——人物形态和极具戏剧化的手指仿佛都是这种表达的体现。而所有的景致都是隐藏的不确定的，模糊的虚化的，观看者甚至没有办法把他具体化，到底是谁，是什么地方，是怎样的场景……而在这种过程中完成了赏析而不仅仅是观看。面对一幅作品，画面上直观看到的是一部分，画面上虽看不到但能感受到的是另一部分，很大程度上让人产生共情并印象深刻的大抵也就是后面这一部分。 关于“夜声”系列应该是艺术家间隔之后又继续的一个题材，如果拿新旧作品来对比，就会明显感受到时间和经验在画面表达上所呈现出来的成果。之前的作品用笔更为细腻、表达上相对拘谨，人物刻画和形态把控上也更标本化。而新作用笔则更为自如飘荡，更加的疏放，不为表达而表达，不为刻画而刻画，不纠于表象，而更注重画面内里的发散，以不同形态方式呈现出不一样的情感感受。 由此我们似乎可以发现，艺术家赵子韬在探寻一条由繁入简、由相对具象到相对抽象的艺术道路——概括和简化具体事物的轮廓和细节，变得高度象征性。故意由逐渐消解对日常生活场景的体验转向对精神及思维领域深处的找寻，尝试用无叙事的、迂回的、隐匿的方式来表达对某一社会镜像的态度。以一种“游戏”的方式在画面中暗藏玄机，寻找“知心人”，致心致诚的、谨慎认真的为观看者呈现出接近于纯粹感知的作品，且一切结果均已预设——你所见的纷繁错乱，其实都是艺术家故意为之的“小心机”，艺术的深层逻辑也就在于此。阅读赵子韬作品的同时，越发明显感受到作品趋向于无主题无逻辑无故事，这种超脱于经验之外的生命感受，可能兼带有不少的陌生和晦涩，却也是一种新的指向和绘画尝试。 子曰“君子不器”，君子不应该拘泥于手段而不思考其背后目的及内涵。所谓形而上谓道，形而下为器，形而上是无形的道体，形而下是万物各自的相。被万物各自的形象与用途束缚，就不能领悟、回归到无形的道体之中。特别是青年艺术家，正处于思想活跃、行动力强的阶段，更不能为所谓的 “器”而限制，应该更为自由的发散思维，去探寻和挖掘艺术的更多种可能。 同时，我们也必须承认不为“器”所累会带来更多的挑战，所以经常在人生的某个节点纠结、彷徨，悠悠然而不知所往，怅怅乎而有所忌惮。但要坚信的是——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都是人生珍贵的过往，也都将在某一时间以新的方式得以回馈。既然选择和确定了毕生的艺术追求和道路，就要有试错的勇气，要积极践行一些必要的尝试，这其实也是到达一定程度后必然的趋势和走向。时间是公平的，积淀和经验是要慢慢促成的，每一步都不白走，都是职业路径上必经和必要的部分。值得欣喜的是，艺术家赵子韬从艺十年，最近创作带给他最深的触动是——心理层面竟最接近刚开始画画时候——依然保有初心，依然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时间只是考验，种在心中的信念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