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纟文

陈督兮的绢本绘画有着一种独特的客体导向性，他描绘物，尤其是构成纹理的物的细节，在这些纹理细节上，绘画通过线条与物统一了起来。但他的再现方式既不是宋代写生那般去描绘一种恒定的客体，也不似西方文艺复兴传统那样去描绘一时一处的主体所见，陈督兮描绘的是一种客体化的主体认知，视角是主观的，但描绘却是客体导向的，仿佛摄影，并不去格物，而只图致知。

这种知是向内的，类似于沉思，甚至沉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陈督兮一直喜欢描绘水流、石纹、叶脉等流体的事物，有趣的是，在这些案例中，他着重的是这些表面（字面意义上）的性状，这是一种轻逸的认知，它“滑”过客体。这里的“滑”隐喻的是一种线性的，亦是一种线描的观看方式。线在这些作品中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这些线在描绘客体，也在追寻空间，更在呈示自身，以及其所意味的运笔时段的专注——观者的目光也因此被牵引。

这一批作品都是在描绘流体，大致有水流、水波、水蚀、水成岩，形态各异的流动、卷积与沉淀，它们放在一起有着类型学的意味，也构成了视觉谱系，在这个意义上，它们既是水文主题，又是水纹题材，带来某种理性主义的审美。

题材往往是语言所选择的，在陈督兮这里，自然物成为他的主题或许是线描性语言的选择。线是一种及物的视觉语言，在沃尔夫林的分析中，线包含着触觉，因此用线去描绘便如用目光去触摸对象。换句话说，再现性绘画中的线具有一种客体认知性，线描风格更适合于科学图像，反之，提香或者印象派那样的涂绘风格更便于表现某种主观所见。但陈督兮的线描并不是白描，他的线条在重复中不断变换延展，线条本身构成了一种抽象的繁复，似乎是对世界万千客体的礼赞，物理与心性合二为一。

——鲍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