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确定到不确定

曾琼

2022年的威尼斯双年展，是在施虐全球的新冠疫情后恢复的一次被推迟的展览，策展人塞西莉亚.阿莱玛尼（Cecilia Alemani）在解释她为什么确定展览主题为 “梦想之乳”式说：“在一个魔法般的世界里，生活通过想象的棱镜，被不断地重复塑造，每个人都可以变化，变形，成为另一个人或物”。她用这句话，描绘了在艺术家在经历了历史的一个特殊时期——疾病传播与隔离生活之后，艺术创作受到的特别冲击和影响。

当我看到崔多发来的近年的新作品时， 立即想起了塞西莉亚.阿莱玛尼说的这句话。于是在10月的某一天的下午，我在巴黎，崔多在哈尔滨，我们连线聊了很长时间，我们没有用视频，彼此看不到对方，无形的语言和声音奇妙地穿透时空，连接了欧亚大陆上的两个点。聊完，我意识到，有意或无意的，崔多的创作进入了更加纯粹的灵性状态。

崔多长期生活在哈尔滨，从师承来说，他的创作中有“北方艺术群体”观念的影响。作为中国“85美术运动”中极为重要的一股力量，北方艺术群体在一个历史转折点上对中国的现当代艺术的发展有过重要的意义，他们提出过自己独特的具有地域性文化色彩的主张。这个群体认为，绘画并不是一种“艺术”，它仅仅是传达思想的一种手段。“艺术的产生来自于哲学的支配，哲学的确立来自于宗教，创作是在艺术，科学乃至生物学之间搭建一座桥梁”（舒群语）。在多年的绘画实践中，崔多的创作一直游走在具象和抽象当中，他作品中有大量的视觉符号和图式隐喻，即使是在风景画中，他也从来不仅仅停留在具象的陈述上，总是试图抓捕一切存在于现实后面的无法言说的事物的精神本质，某种哲学的，也许是宗教的“似是而非”的非物质。

从北方出发，崔多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在非洲赞比亚工作生活了7年，这7年的旅居，终于让崔多成为了一个跨越文化和地域的艺术家。

被称为“黑暗之心”和“文明之根”的非洲，在20世纪初就对现代艺术的发展起到过重要的影响，无论是原始立体主义的毕加索还是野兽派的马蒂斯，都从非洲文化中找到了新的视觉词汇。而对于崔多来说，非洲的热烈明亮的色彩，远离流行的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原始气息，多元化的人种和风俗，以及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各种原始信仰，都对他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圣经，小村庄，小土房，十字架，人类的原始生存状态，粗粝的自然和不可解的图腾，无一不在刺激他从更大更广辽的角度，对人类的本质进行刨析，从外观走向内观。

疫情三年，当人作为生物性存在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时，正如策展人塞西莉亚.阿莱玛尼所说的那样，每一个人都在变化和变形。纵观历史，每当一个时代陷入危机与迷雾，艺术家很容易会转向神秘主义寻找灵感和启示。 崔多近年的新作，正是这种转变的体现。

崔多的这些新作，是他的潜意识外化。 他画鸟，天使，翅膀，局部和隐形的人体， 而围绕着这一切的是各种线和点。扭曲的线构成了场域，点如同宇宙明亮的粒子，线和点组成了一种物理场，影响和控制着场中的不同生命体。显然，崔多表现的不是外部世界，而是自我生命体本身和生命及宇宙的关系。他在作品题目中用了如同智慧，能量，穿越，图腾，通灵这样的词汇，他的绘画更像是在展现一个流动中的精神磁场。进入他的作品，就是进入了他生命的能量场和精神状态，进入了他大脑的运动。在他的画面中，他的点线面如同一个人的能量中心，能量通道和能量场，是他观看和感知世界的新宇宙观。

我问崔多，为什么你画那么多鸟？

崔多说，鸟非鸟，它也许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我对话的对象。

崔多不是一个主题先行的艺术家，他的创作甚至是在一种模糊的状态下发生的，是被潜意识驱动的结果。有时候，这些精神冲动甚至对他本人也是隐藏着的，碎片一样地漂浮着。他的作品往往有“显意”的隐喻和象征，这是他对自身内在体验的审视，也是他表现世界观和思想方法的特点。

在崔多看来，用语言和文字解释画面是毫无意义的。语言用于表达，也许人类的语言可以表达到四维，五维空间，而在多维构成的无限场域里，语言就是无效的。能够超越语言，反应直觉和体验的表达，只有图像，只有艺术。

近年来在全球艺术展览中有一个明显的趋势，即神秘主义再次在艺术创作中突显，以至于艺术评论家们纷纷参与讨论，这种变化是否是“后疫情”时代艺术的一种转向。殊途同归，崔多在他的哈尔滨工作室里，在他半避世的创作状态中，以他本能的创作直接插入到了当代神秘主义创作的队列中去，无缝连接了当下最受关注的艺术潮流。这种同频，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是崔多作为一个艺术家常年关注人自身，解读人自身，试图探索人的更高的灵性状态甚至神圣状态的结果。

当下我们所处的世界，混沌莫测、疑虑弥漫。无论是地域政治，宗教冲突，流行疾病，还是科技发展带来的AI和人工智能， 无不挑战着人类曾经的经验和认知。生与死、真实与想象、过去与未来、可言说与不可言说的边界都可以被打破，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看，过去的确定都正在变成无法确定。神秘主义是一条打通文化认知边界的路径，用以反思在后人类语境下，人类并非是世界的中心，反思人类和技术和植物和动物等所有非人类的存在之间的关系。崔多创作中的神秘主义，一方面是他在混沌莫测的精神世界里的生命追寻，另一方面也是他艺术叙述的一次突破，在创作中接受未知和不确定性。而拒绝作品一定要有可以被解释的“明确” 性本身，对艺术家来说，这就是一种态度，也一种更大的自由。

崔多

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大学

曾旅居非洲

展览：

2023

国际生态艺术季及文献展 2023 上海

2022

第四届香港国际艺术及收藏品博览会 2022 香港

丽嘉艺术空间首展《狂想曲》 2022 香港

“万物生晖” 2022 上海

2021

模糊的边界--当代艺术邀请展 2021 湖州市

2020

黑龙江省首届综合材料绘画作品双年展 2020 哈尔滨

黑龙江省油画学会小幅油画展 2020 哈尔滨

隐含的手势——艺术家邀请展 2020 哈尔滨

2019

黑龙江省首届实验艺术展 2019 哈尔滨

第十三届全国美术作品展 2019 厦门

线巷之境------当代艺术邀请展 2019 上海

《经验的重构》2019水墨艺术邀请展 上海

昭昭物象——中外艺术家提名展 上海

2018

崔多——走进非洲 非洲艺术收藏展 上海

浮现的痕迹——艺术家邀请展 上海

中国国际品牌授权展览会 上海

“魅力红谷”全国小幅漆画展 南昌

黑龙江油画艺术生态研究系列展——从“自然”到“风景” 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