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痕

——张功慤纪念展

继2022年北京嘉德艺术中心举办“或形或影”张功慤个展后，2024年7月13日起，“画痕——张功慤纪念展”在北京798艺栈画廊开幕。这次展出了中国现代主义代表画家张功慤创作的油画和水墨作品共计三十余件，作品创作跨度达七十余年，是他在艺术语言和表现形式深刻探索和发现过程中留下的油彩和笔墨痕迹，也是他一生艺术成果的一隅。

张功慤1923年出生于上海，1948年毕业于国立杭州艺专西画专业，之后长期生活、工作在上海，直至2020年8月病逝。他是中国脱离了集体风格的画家，受其师吴大羽影响，一生追求个性独立的现代主义绘画道路，谱写了一段个人的现代绘画史，至死不渝。现代主义绘画，归根结底就是艺术语言和表现形式的个性化创造，是关注和研究画面空间、结构、色彩或笔触的艺术，她的艺术价值体现于这些视觉形式的创造性和独立性。总结一生，张功慤的绘画道路，就是自由创造、真诚表达、风格独立的艺术创造。

《神色中的白色》36x45cm  1947

这次展出的1947年张功慤《深色中的白色》可能是国内最早的抽象绘画作品，是张功慤学生时代对现代绘画形式探索的例证，著名艺术评论家、理论家柯文辉对此解读道：“在形式上很西画，以黑围白，对光明的呼唤和思絮的记录……”把张功慤的艺术放置一个更广阔的范围去评议，他应该属于世界艺术史上的“战后艺术家”范畴。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正是美国艺术崛起的时代，抽象表现主义成为了世界艺术潮流，也让美国替代欧洲成为了世界艺术中心。而其时国内正处于封闭环境，画家们对外部的文化艺术信息、趋势一无所知。《散步》是张功慤五十年代中期创作的非塑造和描绘型油画作品，而是把中国书写性的抽象笔意引入油画创作中，油彩酣畅淋漓，在那个时代就是“离经叛道”的、突出个人艺术风格的创造者，从艺术语言和风格形式上分析，与西方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画风并无二致。这件作品柯文辉解读道：“《散步》是他自己阅历过的感受，树木与马路上金黄的夕照带着暖意的抒发，只能感悟，不必强作图解，也不排斥别人多义的歧解，空间会较为阔大。”从那时起，张功慤的绘画已与世界主流艺术思想同步，这种同步中间是地域、文化的物理阻隔，但对艺术信仰的追求已趋于高度一致。

《散步》120x87cm 1950年代中期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张功慤的画面开始追求似像非像的东方美学意境，这样的创作理念来自于老庄的哲学观，如老子的“无为而为”思想，在张功慤绘画中演绎为“不画而画”的创作方式，即在创作中不主动、不刻意描绘物象，而在绘画过程中偶发自然地形成隐约图象；庄子“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超越有和无”，以及“心灵游四海”等等的哲理，又让张功慤笔下形影交融的画面充满着无限生机和艺术想象力。这些中国古代的哲学和艺术思想，支撑了张功慤“不确定的形象就是抽象”的艺术创作观点以及自由、自然和自在的审美追求，并使得张功慤创作过程的本身就是自然而然的行为活动。这个时期，他还以这样的认知试验创作了大量的抽象水墨作品，这些水墨作品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画样式，而是抽象或非具象的笔墨精神表现，这些作品的创作可以说是在无人知晓的状态下偷偷完成的，在当年可谓是“大逆不道”，也无法公开展览或发表。这次展出的六幅作品，创作年代约为六十至八十年代。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出，张功慤已经挣脱了那个时代企图改造他的力量，拒绝随波逐流，完全实现了艺术个体的解放。

《无题彩墨》 70x70cm 1960年代

对于张功慤上世纪八十年代及之前的作品，吴大羽助教丁天缺曾撰文说：“功慤抽象油画，统体看来，每一幅都显得虚虚实实，空灵变幻，莫测究景；至其运笔也，迅则骤于鹰击长空，缓则柔如蝶舞春阳，抑扬顿挫，谓之交响舞曲，不为过也；其设色也,浓则绿翠红艳，淡则清流素绢;其造型也，势猛则胜虎豹，情婉则伴淑女，凝重则荒岩突帆，轻盈则云烟飘拂，其表现之手法，堪称曲尽能事,已臻随心所欲、无往而不遂的境界,更难得的是能在画外吐露出难以言述的情愫，蕴含着既深且玄的哲理。”

《人与鱼》 114x73cm 1997

油画《人与鱼》是张功慤九十年代重要作品，中国国家画院美术史论研究院副院长水天中说：“画家的心曲虽涵泳于宽广的文化时空，但也不乏对于世相百态的感喟，像《人与鱼》这样的作品，在讲究的色块构成之外，显然包含着对现实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的质疑，作品思路的指向是惊心动魄的。”

《闲》 71x56cm 2004

这次展出了数幅其晚年的创作，《闲》、《梦鲲》、《冲》、《霞》、《缤纷》等作品已然通达了艺术家无拘无束的本能创作状态。张功慤始终认为艺术是个人心灵的表达，表现的是自己对世界的切身感受，他不会刻意去固化抽象或具象绘画，抽象或具象都和创作时他的刹那感觉有关。他的绘画是非精于制作、描绘的艺术，是直接吐露，不伪装、不修饰，情感真实表达的艺术。他的创作是笔触糅合色彩在画布上自由驰骋，光色吞吐、油彩激荡的力量直通艺术家的心灵，不做预先设定，有形或无形，有影或无影，都已无所谓，重要的是画面的空间结构、节奏变化组成的艺术境界已浑然天成般地呈现在那里。

《冲》 120x120cm 2014

中国美术馆副馆长、研究馆员张晴在其文《画如心涌——大时代下的艺术抉择》中指出：“在新中国美术史上，对于一个个体的艺术家而言，这是非常难以想象的一个艺术历程。我很难想象他（张功慤）的艺术力量从何处来，他的内心世界和心理素质为何如此坚强？今天回溯历史，分析他的艺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探究他面对社会压力时，对艺术自律性的自信，对艺术自由的矢志坚守。”

“画痕——张功慤纪念展”将持续到2024年8月11日。

梦鲲 120x120cm 2014

缤纷 120x180cm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