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建宇:我在森林,也许迟到
开幕时间:2024-09-21 16:00
开展时间:2024-09-21
结束时间:2024-10-22
展览地点:松美术馆
展览地址:北京市顺义区天竺镇格拉斯路
策展人:崔灿灿
参展艺术家:韩建宇
主办单位:松美术馆
前言
文|崔灿灿
“我在森林,也许迟到”取自奥地利作家彼得·汉德克的一部同名记录片。这是一部并不太容易看下去的片子,它像散文和诗歌一般,用类似于独白的方式,诉说着森林与彼得汉德克的小说相同的灵气。以至于,梦境般的对话,很快让我昏昏入睡。醒来时,汉德克正踩着他用⻉壳镶嵌的小路上,构思灵感,或只是踱步在这条“天然”的小径上。
展览的海报,意图接近于这种“短语”或“诗歌般”的气质。某些方面,大量的留白让展览内容显得更加神秘。直到它接近于一本诗集的封面,我们才算真的抵达了所要表达的目的地。然而,如何展示成了韩建宇这批画作的另一个难题,大尺幅的素描,小幅的树屋和蜂巢,它们之间尺度的差异,让我们无法以“白盒子”的方式将其分⻔别类的装进那些整洁、透亮的墙面。
“森林”既是韩建宇描绘的主题,又给了展览空间以灵感。我们试图以一种散落、交错的方式,接近森林中的丛生结构。换句话说,这些画作并非是远观的,而是相遇的,它在空间中不再是一个单薄的平面,而是通过阻隔和留出缝隙,达成一个立体的空间。我们希望观众步入展厅,仿佛步入一片森林,在这个森林之中,方向与时间被反复的打破,回身与一瞥成了观看的主调。亦如,你步入森林,抵达林中的空地,“穿行”成了唯一的必经之路。
如果森林里没有“路”,方向也就失去了含义。在韩建宇的作品中,森林里有着别样的空间。这个空间远远早于城市中的空间,或许恰恰是因为森林空间的不可描述和难以描摹,导致城市空间中的简洁与便利的出现。例如最初的城市以人的尺度为中心,房子的大小,道路的宽窄,都是以人的身体和脚步为丈量。直到现代城市的出现,“⻋辆”的尺度成了连接城市和社区主要纽带,无论4⻋道,还是8⻋道,这些横平竖直的道路,只有面对自然时才有了倾斜与弯道。整个城市空间便是以这样的方式被规划、复制、拓展。巴⻄建筑师尼迈耶曾有过一个关于城市的伟大构想,要在城市中建一个快⻋道,让这个城市无论从东西到南北,只需要15分钟便可以横穿抵达。于是立交桥、地下隧道、城市轻轨,这些遍布的路线成了城市中最主要的“根茎”,亦是城市空间中唯一超越现实感的魔镜。然而,森林中总会迟到,你无法像导航那般按照目的地来知晓时间,是45分钟,还是36分钟,你也无法选择更优化的路线,森林中的抵达变得随机而动,路途也总是琢磨不定。
森林中的空间有着自己的脉络,只是我们的目光与经验要通过漫⻓的研究来掌握。持续了近200年的现代科学研究,为我们打开了一小部分自然的奥秘,在那些树冠、树叶、缠枝间,我们自以为的杂木丛生,横向、竖向、环绕的错综之中,有着自身如此清晰的脉络,有着远比我们复杂、智性的对“关系”的处理。它们从不是人类诗歌中“以物言志”的潦潦生⻓,卑如草芥,它们的顽强、脆弱与纤细,竟如此有机的成为生命体的结合。以至于,我们只能以歌颂造物主的方式,来歌颂未解的神奇与难题。
数年前,我一次去南美雨林。早已适应城市的我,第一次迷失那些并非“近大远小”的世界之中。我的目光再也不是一个透视的原点,丛生、交错的结构,失衡的比例,让我仿佛置身于“巨人国”的世界,那一刻我不过是来自“小人国”的目光短浅之人。之后,我一次次地尝试步入森林,步入韩建宇画中的世界。某些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只是步入森林,而是步入了一个古老的世界,一种从未被昭示的神秘之中。森林在那一刻,成了法器,韩建宇画中那些纯然的黑色意味着时间隧道的开启。
“造物主”在什么时候创造了万物,这个问题在各种宗教典籍中或许有了答案。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远在人类出现之前,森林、植物、石头便早早存在。某些方面,森林比我们更先锋和前卫,在我们到来之前,它使得地球不断的在蜕变。
于是,森林又将我们从“空间”引向“时间”。和人类数千年的历史相比,这些森林度过过比我们更古老、更漫⻓的时光,它的时间并不以人类的纪元为起点。在自然的历史中,数亿年只是以一个“纪”来涵盖。套用有关“物”的哲学,在古典时期漫⻓的敬畏之中,现代哲学似乎将我们引向了人和自然的主客体关系,没有主体,作为客体的自然,似乎并无太多含义。直到后现代的出现,将地球视作一个整体的生态,主客体的关系才暂时被悬置,“物”不仅是客体的“物”,它也有着自身的反作用力。这份“迟到”的发现,让我们得知“物”有着自身的轨迹,它比人更接近于神圣的光晕。
森林的漫⻓,又和植物的短暂相关,这样的例子在中国古诗词中比比皆是。“昙花一现”便是其中经典的案例,倘若一种花,朝开夕落,我想它一定会在生命结束的弥留之际去思考这一天的意义。生命应该如何度过?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当这个问题出现时,我们便开始进入到一种超脱现实的形而上学思考。然而,自然又给出了有别“此生”的答案,“菌丝”以其奇异的不死之身生存着,某些方面它更接近于佛教眼中的“轮回”。只是这种轮回并非是因果论的,也并非是善恶论的,它所指向的意义并无抵达的终点,轮回与⻓生天便是意义的唯一的宿命。
人总是那么尴尬,不⻓不短的生命,让我们总是和古老的森林、短暂的花朵做着可及和不可及的比较。科学越是将这些比较探寻,自然越发显的神秘,或许这种神秘来源于一种“无能”,一种不可逆的短促。于是我们总是在艺术里感叹自然,感叹万物的生生灭灭。这种神秘,又或许来源于森林里仍有未被人类征服的领土,以及那些不可被征服的生命。
某种意义上,韩建宇画中的神秘森林像是一面镜子,它的含义亦是让我们去重思空间与时间,思考生命的意义带来的另一种启示。而那些无形的(恶魔、萨满、幽灵)和无生命的(土地、⻛、水、石头)物态,却成了进入韩建宇画作中森林的密钥:当树枝抽新或是低垂时,树和人类有着相同的智性。森林中的一棵榕树,生存着一个植物的部落,它们数量众多,有着自己的神经系统,根茎的错综复杂,犹如毛细神经之间的交错。随着季节、阳光与昆虫的变化,它们开启了自我循环和代偿的能力。虽然,难免有着生生灭灭,但它们之间庇护式的寄生关系,生态上的供给关系,为我们如今不安的世界提供了一种别样的参考。于是,在韩建宇的这片森林里,我们和植物、自然的关系,不是一种科学式的,而是一种秩序上,关于何以存在的精神疑问。
回到展厅的空间,无生命的物态:石头、泥土、碳化后的铅笔,或是成为段落的树木,仿佛揭示着物的轮回与能量不灭的转换。交错结构之间暗示的⻛,遮挡试图带来的冷幽,悬挂的猎枪,森林里的木屋,又仿佛将我们带回更早的时代,回到人试图穿越黑暗的森林,抵达光明的年代。然而,悬挂的纸又是那么轻,“薄”在这里显露,而它所描绘的内容又是那么重,“力”与“能量”显现着画作的自然的磅礴。
韩建宇更像是一个“手艺人”,渴望拥有轻盈、闲散、慢的时光,艺术家需要去关注纸上的生⻓本身,那些磨落的铅粉,若是放大数倍,有着晶体一般的结构。但它并没有在画面里被歌颂,而是它的轻盈本身是那么的放松、自得,亦如一棵树知道它所面对的时间有多漫⻓......一天、一年、或是一个纪元。
在《我在森林,或许迟到》的开篇,在我未进入梦境的时刻——彼得·汉德克刚刚离开城市,正将一大堆蘑菇摊在地板上,他说:“等我回到家,回到平淡的小世界,一切都会变好。这是解脱,从差劲、算计、科技的世界解脱,好,我来忙蘑菇吧。”之后,他用像是⻉壳般的小刀,开始认真的清洁,削掉蘑菇表面上的泥土,直到奶白色的肉质开始显露,他却喃喃自语:“这很美吧?大家老说这有坚果味,不过.......听这声音有多美。但一切稍纵即逝。”
影片的上一幕,时间标注在1971年,导演引用了彼得汉德克这样一段话:你因为不安开始到处询问,人要如何生活?人该如何生活?该如何与彼此生活?如何让彼此与自己不可或缺?或许,在森林中,韩建宇的画作给了一些答案。
关于艺术家
韩建宇
韩建宇,1981年出生于广东,2006年、2009年本科、硕士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专业,2016年法国巴黎访学,2009年至今任教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第四工作室,现任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第四工作室主任、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副教授。
近期个、群展包括:“东西南北风:另一种南方现场”,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广州,2024、“城市链:风起南方的艺术实验大展”,广东美术馆新馆,广州,2024、“游牧在南方:河流、隧道、湿热、星群”,坪山美术馆,深圳,2023、“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韩建宇个人项目”,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上海,2023、“抵达森林深处”,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广州,2023、“影子--更大的文化图像?”,33当代艺术中心,广州,2023、“世界感”,广东当代艺术中心,广州,2023、“时间引力—2023成都双年展”,成都当代艺术馆,成都,2023、“榴莲·榴莲—首届泛东南亚三年展:向雨林学习”,广州美术学院大学城美术馆,广州,2023。
关于策展人
崔灿灿
策展人、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