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暧昧系列》到《云中行》

文/秦艺

在艺术创作的探索与研究道路上，刘春冰一直致力于传统笔墨意趣的继承以及绘画表现方式的创新，《暧昧系列》便是艺术家十年磨一剑之结晶，成功地将中国传统绘画的表现技法“转移”到油画布面之上，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在近百幅的作品中，刘春冰于水墨和油画之间任意游走，展现出了艺术家游刃有余的绘画技法，并在这种纯熟近乎自由的状态中逐渐领悟属于“道”的真谛：绘画作品不仅仅是再现与表现，它更是物化的内在精神和崇高理想，作为传播艺术家思想观念的媒介，其上独特的艺术语言和视觉物象都在于超脱出只合乎于古法的笔墨与表现形式，从而获得新的感受与体悟。在不断地创作与思考中，如何与当下的文化语境相契合，并找到属于自己的话语权，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于是，在继《暧昧系列》之后，刘春冰又创作出了最新系列作品《云中行》，以此呈现出了其全新的艺术结构和视觉意境。

《云中行》顾名思义，在云中漫步，自由穿行，轻盈飘渺如同梦境，似幻亦真。从这一系列的作品中便不难看出，在一个二维平面内，错置的事物，错乱的大小比例与透视关系，让画面呈现出了如同梦中景象一般不可思议的多维空间，让观者的目光在不同角度的建筑与人物间游动，想要去寻找到那个主体，却忽然间迷失了方向，似有埃舍尔矛盾空间之感，但相比精确的设计与计算，艺术家随性与任意的布局更造就了现实与梦境间的差异，仿佛为后一步的观看埋下伏笔，只待观者的凝视进而有所思索。对此，刘春冰笑言：“本想追求当下时尚艺术空间营造的意趣，但似乎并不到位。”可也正是这种随意性，才更能凸显出艺术家的创作意图和其所想要引发的关注。荒诞离奇的空间构架只是为了营造不同与现实的画面环境，避免直观的情景造成现象的误读。因为只有艺术家营造的是梦境，才会具有不可预知性，才会在同一的画面内显示出多面的景象；也正是因为是在梦境之中，反应的是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以才会形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景，于是乎物象被呈现地清晰可见。而这些真实且毫无扭曲的物象便足以提醒观者：画中所绘之物都是随处可见之象，只不过艺术家追随了超现实主义绘画的方式将这所有物象一时之间全部聚集在了一起，让观者直接面对这一“真实”，而不再因为空间的距离将“常态”视而不见，凸显了矛盾的所在。而亦真亦幻如同梦境般的画面，除了上述空间体量的设计之外，更在于中间山水树石的过渡、穿插与遮挡，不论是近处的山石，还是远处连绵的山峰，艺术家除了利用传统国画中的笔墨趣味与留白，以及油画中的大片笔触之外，更有意识的将这些物象处理成为如同连片浮云的样式；或者是将建筑物纵向延伸，不仅拓展了画面的空间，更有一种时空飞速穿梭的质感，由此形成了刘春冰基于现实又超脱于现实的《云中行》系列。

综观《云中行》系列作品，其画面中所含事物大致可以分为五类：除了山水树石，分别是古今建筑、城市街景、人物和其他，这些均是艺术家平时多有留心观察之物，也多有搜集相关的素材，更是借以表达其观念的象征物。刘春冰表示：我们现在生活的城市充满了矛盾，尤其是在中国，你无法想象在这样的一个独立个体中，为什么充斥着那么多对立且相互处于极端的事物。而这些矛盾点，刘春冰通过建筑古今的对比，人物贫富的差距，以及对自然环境和国际环境思考的介入，被逐个提出，逐依放大。随着观看时视线的移动，观者便自然而然地跟随着艺术家的步伐，走入云中梦幻，思绪也由此蔓延。例如，画面中反复出现的城楼与远景中的天际线便是矛盾的代表之一。城楼原本是和城墙共同存在的建筑样式，可是随着城市的经济发展，城墙大多都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宽敞的柏油马路，繁华的建筑群落，使得如今所能见到的城楼，基本上就只剩下了那么一座孤零零的躯壳，失去了往日的气派与威严，甚至沦为装饰，不禁让人唏嘘，试想着如果当年梁陈方案得以实施，今天的大多城市尤其是首都必然是另一番面貌，而不是新旧夹杂地让人疑惑与迷茫，更何况一直在争议中的古建保护，在各种暧昧不明的关系中被模糊了踪影。除了建筑，人物也是画面中主要表达的物象之一，尤其是延续了《暧昧系列》中的时尚女性人物，仿佛成为了艺术家创作中的一种符号，连接了刘春冰前后的两个系列作品《暧昧系列》和《云中行》。但是作为矛盾的又一对象，女性人物所对应连接的浮荣与虚华，和同样处于这一时代环境下的，仍要为生存所顾虑的人们，尤其是灾后希望工程中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与勤奋读书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穷奢极欲和穷困潦倒形成了贫富差距现象中最典型的代名词。当然还有矛盾冲突的极端，与战争对等的飞机、坦克等等。

如果说刘春冰的《暧昧系列》“‘见证’和‘记录’了现代城市的‘形’与‘色’”（参见郎绍君：刘春冰的《暧昧系列》），那么《云中行》便是艺术家在感受当下都市中“形”与“色”暧昧模糊关系后的“所思”与“所虑”。艺术家以自身的敏感将这些容易被忽略但却已然形成对立面的事物表现出来，用其真诚的画笔反应着现实社会中的矛盾所在。刘春冰带给观者的是质疑与思考，虽然画面中的一切景象不过是艺术家个人的生活经验与情感体验，如江城景致、酒吧女郎，但同样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决然不会跳脱出这些物象的现成关系，而会感同身受甚至会心一笑。将现实的景象以非现实如梦境的画面处理，则是艺术家用温和的方式选择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而已，让观者在观看中自我感受与体会这个现存复杂而又矛盾的现实世界。正如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所追求的那样，只有以梦境的形式将现实表现而出才会展示出真正的客观与真实。

果说画面内容向观者展现了艺术家的内心世界，那么画面的主体色调便在冷暖的选取，以及笔触的强弱把握中，带给观者不一样的情感体验与视觉共振。在水墨系列的作品中，刘春冰少有对比度强的色彩运用，朦胧的视觉效果更加强化了梦境的非真实性；而同系列的油画作品，则是简单纯朴地用符合油画材质的笔触将各异的事物巧妙结合在了一起。虽然丰富的内容可以带来更多的视觉感官体验，但是梦境的表达再次说明艺术家本人并不想过多的参与到观者与作品之间的互动与交流，艺术家只是在向观者表达他所体悟到的一些现象，而这些现象是否真实可在，是否真如艺术家所表达的那般，便留待观者的后续思考与回味了。

2013年8月15日于珞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