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展览设计者想要讲好一个故事，其路线就一定要经过特意设计。展览是在空间中展示，当观众行走在当中，展览本身便作为一种媒介将自己从其他的叙事形式中独立了出来。在书店、影院或舞台，观众通常都是静止的状态，身体的互动非常有限，一切都集中在心理层面的交互。而展览，是允许观众自由地空间移动的，通常是线性的，在参观时会有特定的起点和终点。
1486年，方济会的僧人伯纳迪诺·卡伊米发起了圣山运动。为了满足那些无法亲自前往中东朝圣的虔诚的基督教徒的愿望，他给人们指出了一条蜿蜒的、通往山顶的小道，沿途都是典型的13世纪的一个个小亭子，这里面有各种彩陶和壁画，人们就把它当成是各个版本的耶稣受难像。于是，朝圣者也能“追逐”基督的脚步，体会他的感情。朝圣者就沿着“基督”的脚步行走在圣山之中。这条通往山顶的参观路线，就像是展览中的一条叙事线索，沿途的小亭子如同展览不同主题的空间节点，通过时间线和空间节点的结合，清晰引导朝圣者去了解更多版本的耶稣受难故事，
仿佛是参观了一场“耶稣受难展”。
关注展览的主题线索
展线可以是单一线性的，也可以是多条线路相互平行，将不同时期、不同主题的叙事相互安排在多个空间内，任由参观者自由穿梭。它还可以像迷宫一样，成为非线性的多重叙事。比如，位于荷兰哈勒姆的精神病学博物馆，在改造为博物馆之前（16世纪时）这栋建筑曾被短暂地用于疯人院。现在，这个交互式的博物馆用新奇的方式让人们来探寻精神障碍这一领域。
在博物馆中，没有设计任何导视牌，复杂的迷宫式结构的展线为参观者刻意制造了迷路的情况，这样的参观体验却更符合精神病患者的世界，并且在每个房间还使用了闭门器。当观众进入房间后，会不自觉地以为自己“出不去”了。设计者用多重叙事的设计意图使人们更好地了解精神病学这一学科。因为，精神病医生与病人之间所见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们希望能从多个角度切入精神病学，提醒人们在正常和非正常之间似乎只有一条细线的差别。
所以，展线是在一个展馆中把所有的方面都编排到了一起，而叙事是负责在空间内提供时间节点和故事结构的方式。展线和叙事两者是互补的关系，它们是一个展览里分别控制身体和心理的两个重要元素。因此，展览就像一个多维度的、非线性的故事一样，它会让参观者跟着自己的线索来读完一场展览。
探秘展览的“复合事件”
在一个故事中安排几条平行的线索，并在各个空间和时间线上进行切换，这种蒙太奇的叙事手法在文学和电影中都有人做过。电影常常是通过时间来叙述故事，在展览中亦可以同时推几条不同的线索，制造出事件同步上演的空间效果。比如，博物馆常用“回顾过去”来表现历史的主题，同时又展示历史上的重要事件。设计时往往需要考虑让观者在欣赏一件作品的同时还有另外上演的故事也悄然进入视野，并且让这种同步引导，成为展览中一幕幕的过渡。这种复合的事件被称为“事件同步性”。
名为“安迪·沃霍尔——十五分钟的永恒”大型回顾展2013年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出，展示了对艺术家毕生作品的全面审视。在入口处，选择了让参观者同时接触到几种媒介的做法，放映了他电影制作方面的代表作《帝国大厦》，紧接着在对面墙面上悬挂了绘画代表作《牛》的整墙贴画。由此，在展览开端就预示了艺术家所涉及的作品是多元强烈的。
在其三十年艺术生涯的时间跨度中，展览建立多层次的叙事，充满了故事性，代替单一的方式，将展厅的空间分隔，运用不同的展示媒介和一连串多维叙事角度，体现艺术家对波普艺术、前卫电影、美国名人文化等的影响。
媒介的力量不可小觑
设计师在体现展览叙事的同步性时，在关键节点上，还可以加入不同的展示媒介，增强观赏层次，使主题和细节都能够清晰地表现，同时营造一种空间功能上的层次感。当然，有些媒介会比其他媒介更容易让人理解，更加有效地传达。长篇的介绍文案和引用文字，静态和动态的图像，音乐和旁白都是不同的媒介。大多数参观者认为视频和音频最容易接受和消化，而注释性的文字则比较难于理解，因此说，会动的图像绝对要好过静态的文字。
另一方面，声音其实就像气味一样极具穿透力。每一种媒介都有各自的定位，有些还处于了解阶段，有些已经被广泛使用。因此，它们对参观者所能产生的智力和情感上的效果也因人而异。把媒介置于怎样的位置和时间点，会大大地影响整个故事的进度、性格和张力。
譬如，在上海的正大当代艺术空间和喜马拉雅美术馆举办了“隙间”隈研吾2013建筑展。建筑学中的“隙间”概念和大量的注释对于普通参观者来说过于抽象，难以理解。然而通过三个叙事层次及媒介的展示，清晰地解释了此概念。展厅入口前言的墙壁上，是他本人对概念的文字阐述，进入下个展厅时，整个空间被刻意制造的黑暗环境所包围，参观者只能看见五束射灯打在五个代表性建筑模型上。
接着进入第三展厅，周围环境的灯光豁然明亮，我们所看到的是不同比例大小各异的建筑模型，但在模型的展台下，有一段对它的说明文字，使参观者在对上一展厅五个模型的感性认识后，给出了答案。在第四展厅中，空间墙面上有建筑实体照片和说明文字的展板，最终以一段项目实施过程的纪录片作为展览的结束。
叙事结构的串联
叙事，即叙述事情，以言语或者其他的媒介来再现时间和空间交织下变化的事件。一场展览中，“叙事”就像讲了一个故事，成为一条关联各个空间的路径，使不同的空间场景组合成为一个完整故事，仿佛把珍珠串成项链。在展览中，不同叙事的路径有着各种可能性。从参观者的感受方面来看，重要的是如何通过参观者在空间中的移动，让静止的作品生动起来，或是通过媒介制造一种互动关系，让观者不仅享受其中，而且看有所得。
每一位观众都会带来各自的思想框架，每一个框架都是他们唯一的知识、记忆和期待，并且因为这个唯一的框架，使每个人的参观体验都会有各自独特的感悟和提升，这亦是策展人的初衷。
（作者系浙江商业职业技术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