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和几位好友经重庆去万州想去看三峡拆迁的场景。可到了江边,原来的房屋早已不见,沿江的山上海市蜃楼般矗立着一幢幢崭新的建筑,那日雾很大,若隐若现的。正好赶上国庆节,当地居民都赶到江边去参观一座新的江上大桥的通车,面对着来来往往大人小孩喜笑言开的脸,不知怎的那刻我心里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次日赶回重庆天已近晚,山城的楼房几乎都被五光十色霓虹灯、泛光灯笼罩着,当时在车上我感慨的说,重庆的夜真像个酒吧------这是近几年来在中国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能看到的虚幻情景,我们真的从没有像今天那样愉快的享受着现代化所带来的愉悦,尽管有时这样的幸福感是飘在空中的。
朱海像许多年轻艺术家一样生活和成长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可能来不及思考就得往前冲的时代。初次和他的见面时是在川美所在地——重庆黄桷坪的“十一间”工作室。“黄桷坪”伴随着像罗中立,何多苓,张晓刚这些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产生重要影响的艺术家而声名显赫。朱海在这里跟其他年青艺术家一样,受到许多前辈艺术家的熏陶,这种影响不仅是学术上的传承,更重要的是坚定了年轻艺术家对艺术认知和热爱的信心。近几年来,普遍的观点认为重庆是新卡通一代的重镇,尽管我本人对新卡通一代的提法有着谨慎的怀疑态度。但不可忽视的是,这里活跃着一批优秀的年轻艺术家。
我觉得理解朱海的绘画,不应该在“卡通”的语境中解读。朱海建立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和图式,我认为大至有四个阶段,“眼”这一具体独特符号贯穿了整个过程。几年前朱海的作品把“眼”与肉体随意结合而创造出一种异样的怪物,这种不舒服的形象被艺术家刻意描绘的非常美丽,这一时期的绘画大多比较单纯,强烈,观者与作品之间的对话极具心理性的对抗,注视与被注视,似乎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正如朱海所说“看着这双眼睛,没有眼睑,它也在紧紧的瞪着我,让我无处可藏,而我也希望在这样的对视中,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朱海试图在他的绘画中以虚拟的妄想来缓解心中的惶恐和焦躁,就像他每日独自行走在嘈杂的黄桷坪的街上,穿过“棒棒”们的吆喝,走进工作室里独自面对画布工作,晚上搭车去“解放碑”体验现代都市文化最时尚的HIFI。生活有时真的是错乱的。所以这一阶段性的绘画虽然漂亮,但却隐隐透着某种孤独的情绪。
在接下来的“灰色系列”作品中,朱海在画面中增加了象征科技工业化的器物,冰冷的金属,实验室的玻璃器具和“异物”的组合。如果把朱海培育的“异形”比作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真正使我们能感到某种不可言状的窒息,甚至接近死亡的残暴。朱海试图以他臆想的图式来规避现实所带来的困扰,他更愿意在他的超现实世界里体验生命的究竟和意义。
“花”系列作品中,这种表达和寄托更能达到极至。朱海眼中的花是妖艳的,他刻意在唯美的画面里,把自己和“异形”溶于花中,作品中透出某种东方的神秘感。在画中,人即是眼,眼即是花,花即是生命。这尽乎禅意的表达,体现了艺术家对心中“净土”的向往。朱海最近的绘画“升腾的蘑菇云”等作品,看得出试图营造一个灿烂,混沌的末世幻景,从这些作品可以看出艺术家对当下生存环境的忧虑和对未来未知的担忧。
在朱海的绘画中,艺术家身份是多重性的。即观者,画家和画中的生命,这种纠缠所产生的张力,已远远冲破平面的维度,这使得作品的场域变得无限。艺术有时就像个陷阱,你身陷其中却不能自拔。朱海在其作品施虐的过程中,同时也承受自虐痛楚和快感,这种复杂的情感始终困或和控制着艺术家。当针尖穿过眼球,你是也“痛并快乐着”。
朱海是有着人文关怀气质的艺术家,尽管体现在绘画作品中越来越多的是一些隐蔽性的画面,相对隐晦,难以理解和阅读。我认为这恰恰是朱海作品的魅力所在,这也可能是年轻一代绘画值得研究的一个方向。的确新科技,新媒体为年轻一代艺术家的想象和创造提供了更高更新的平台,年轻一代反叛阶级,种族,性别,主流文化的意识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狂欢式的文化消费。反过来在他们的虚拟世界中超越了人们教给他们的阶级,种族,性别的意识形态。很难在他们的作品中看到像前辈艺术家承载过多的历史责任和文化使命。他们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关注着当代生活对他们的影响,他们用他们的敏感与之较量,朱海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建立属于他自己的梦工厂,偶尔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幻境的大门,在空旷的房间里,在漂浮的空气中,无论在那里,它总是在注视着我们------
2006.4.15朱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