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家具
黄花梨家具
黄花梨家具
我们经常会在仿古建筑里看见“三不猴”的雕像。一猴蒙眼不看、一猴捂耳不听、一猴遮口不言。颇受启发,尤其从黄花梨的市价失去理智后,我愈发不止一次暗下决心,以“三不猴”为鉴,摆出不看、不听、不说的架势,做个与黄花梨绝缘的人。但是上礼拜,邻居老爷子猝不及防给我讲了一段黄花梨的见闻,说他去逛潘家园,亲眼看见一个小伙子,非要用自己刚买的奥迪车,跟商家换一块没多大体量的“海黄”料。老爷子讲的生动异常,并且不时摇头断言:这事荒谬得有点过。我使劲点头称是,随即大发感慨。真是的哈!欲要做到彻底的“不看、不听、不言”不容易!
黄花梨之于我,正如它的纹路一般,充满波谲云诡的意蕴。要说我接触黄花梨的岁数,虽跟专业人士没法比,却也早得有点夸张。我清晰地记得,七岁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特想亲手用木头削一柄短剑。于是在家里的小库房里好一通翻腾,终于在一个匪夷所思的角落,找到一块一尺长,两寸宽的木头。要说天下熊孩子是一家,我不仅对这块木头锲而不舍了将近两个月,更带给了我记忆犹新与刻骨铭心的感受。
先说记忆犹新,首先是那块木头实在太硬了,削铅笔的小刀作用其上,咔哧不了几下便卷了刃。其次是削成后的木剑,通体暗红,随便用手一蹭,油亮油亮的。往泡桐树上一扎,木剑不但毫厘不损,树干还会冒出汁液。第三当时我觉得很神,因为削着削着,木屑会飘出阵阵极其清幽、好闻的香气。时至今日,想起那股香气,仍能让我心旷神怡。
但是刻骨铭心的部分,说起来可让人相当不舒服。因为削宝剑的过程中,木硬刀钝,左手手背一个不小心被划了一道伤及肌腱口子,伤疤至今犹在。这还不算,这块木头在成为宝剑之前,根本就是一老年间传下的“海黄”镇纸。有一本着述里称:有清一代海南黄花梨已极为罕见。成方成料的上品,真正大放异彩的年代,应该是明朝中后期。那块木头笃定是明朝的吗?我不敢断言。但是掐指一算,这段往事,过去整整三十年后,才恍然大悟。一番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懊恼,自不必细表。
我大部分可称实用的黄花梨知识,来自于古圣堂的老孙大哥。2005年,在老榆木家具还站着高碑店古典家具一条街的半壁河山,与我私交甚笃的老孙大哥,时不时就要点拨我赶紧存几件黄花梨的东西。说心里话,那时对黄花梨不甚了了。尤其成器后,花了吧唧的纹路,放肆张扬,很不对我胃口。况且“赶紧”的说法无非告诉我黄花梨要涨价,可顶多标价四五千一对小圈椅能涨成啥样?
北京老话儿:说嘴打嘴。2006年受朋友之托,买一对黄花梨椅子。没过脑子,我满口应承五千以内肯定拿下。没料到揣着朋友托付,到市场一看,顿时傻眼了。哪还有五千块钱的黄历!更有甚者,连续两个周末,上星期标价八千的,这周一口价一万六没商量。无奈找到了老孙大哥,老大哥亲自出马找到熟人,卖了很大一个面子,一万三终总算说定一对“越黄”圈椅。结果这价格朋友闻听,羞涩一笑:“这五千,可是我全部私房钱啊!”万般无奈,我带着“炒股炒成股东”式的尴尬,将一对椅子搬回了家。
还真别说,椅子一进家门。我那简陋的书房,登时蓬荜生辉。更意外的是闷了一宿之后,推开书房门,满屋异香扑鼻。看来黄花梨确非凡品啊。
我一怀窃喜,跑到老孙大哥处,少不得万般感谢,又不忘坦诚自己有眼不识荆山玉。老孙大哥真是个实在人,在他的讲解中我才开始知道,黄花梨属于黄檀属,产自海南的黄花梨,俗称海黄,是木中极品。产自越南的黄花梨,俗称越黄,品质仅下海黄一等。只有这两种才是当之无愧的黄花梨,至于什么非洲花梨、巴西花梨、子属花梨、大叶黄花梨、草花梨不过是“栗子味儿的老窝瓜”借壳上市,跟黄花梨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黄花梨价值不菲,因为它经由几百年的生长也不过一掐粗细,勉强可算成才的小料。至于大料,至少得千把年以上。说着老孙大哥拿出一串海黄、越黄搭配的念珠,继续讲解:“之所以黄花梨最有市场前途,因为黄花梨比起小叶紫檀、红酸枝这些个名贵木料,轻重适度,不易变形开裂是一大优势。另外纹路奇幻耐看,也最易分辨,记住它的花纹、香气。即便是新上手的人也很容易辨别出来。不过“海黄”跟“越黄”却很难分辨,一些书上印出木纹图谱,其实依照木纹鉴别十分容易上当。“越黄”可以粗略地分成南越黄、北越黄。尤其北越黄,花纹质地几乎同”海黄“没两样,不良商家常常瞪着眼睛跟买家说的“海黄”料,大部分就是北越黄。要分辨二者,要么得知道东西的来路。要么得有相当的经验,二者的区别在于味道,“海黄”香气中微微的有点辣味,“越黄”的香气中微微带些酸头儿……
一段日子,老孙大哥给我的补习林林总总,让我对黄花梨有了初具轮廓的了解。但是恰在此后,不管“海黄”还是“越黄”,价格如同坐上了直升机。令我只剩下了望“梨”止渴的份儿!当然也包括我一面庆幸自己,搭了一把末班车。一面感叹刚入门便要止步的复杂情绪。
网络时代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信息对称了。其后的日子,我会偶尔在网上关注一下黄花梨,满眼的价格风暴,八十万一吨,三百万一吨,一千万一根……发了疯的黄花梨,渐渐让我与其隔了一道厚厚的墙。不过朋友们却因为我那对椅子,纷纷把我捧得像个专家。
一天,好友淘到了一块木头,经我俩反复鉴定,严重疑似“海黄”。要知道如今“海黄”已经炒到小几万一公斤。我二人拿着重达七八斤的木头,琢磨卖了它,够我们两家人来趟欧洲游了。
木头拿到了老孙大哥处,老孙大哥看了哈哈大笑。木头竟是一块儿白酸枝,老孙大哥不厌其烦地为我俩讲解:“这种玩意市场上多得是,最近流行拿这玩意儿冒充黄花梨,做念珠,一串蒙外行几千不在话下……”
我和朋友不禁为了我们的财迷心思,相互打趣。突然,我感到一丝寒意,黄花梨在浮躁的环境下,由内而外的倾向已然消散殆尽。一如“钱进入了人的思想,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的说法。
对于爱物,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人,真应该学学不看、不听、不言的“三不猴”,即便这可能有那么点矫枉过正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