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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磴艺术计划——乡村木作

来源: 羊磴艺术合作社 2015-08-03

让木匠和艺术家各自从家里、小镇街道中选择一件木制品,根据各自的小组,协商完成一件作品......我们不是采风,不是社会学意义上的乡村建设,不是“文化扶贫”,不是借木匠之手和技艺来完成自己的东西,我们甚至也不需要预设一个目标。
——摘自《羊磴日记》

 
【羊磴日记之一】

2012年11月19日星期一阴转晴

羊磴是一座平凡得只剩下一条河的小镇。


镇上唯一的老街很窄,运煤的车常常被堵在路上。
 
今天是正式开始“合作社”计划的第一天。见到了五个木匠,其中老梁(梁明书)和老郭(郭开红)是上次见过之外,另外三位都是第一次见面:娄方云、谢志德和江朝伦,其中江姓木匠天生幽默、狡黠,许多语言让人记忆深刻,一见面就说想到这个“单位”来看看,又说这里没有文化馆只有管文化,张口就来,一个有趣之人。其中老郭因为跟娄金干过很长一段时间,俨然成为这帮木匠的首领,而事实上,他确实便显出令人惊讶的一面,不仅仅是因为工资待遇的高低,而是因为他劝说其他木匠时的用词,专业、投入,很是意外!晚上大家一起喝酒吃饭,气氛融洽,密切的情感是今后放松工作的必须。
 

郭开红师傅之前一直帮娄金打木头,这次木工计划他很积极地穿针引线。

寻找自愿参与乡村木工计划的木匠师傅,调查了解他们的基本情况

晚上,回到房间后进行了相关的讨论,得出的结论是:1.他们自在的开始工作对于今后至关重要,所以每个组从自己的情况出发自行决定工作目标。2.摄像和采访一定要有自己的方向。

晚上的酒是在老街上打的高粱酒,15块一斤,味道辛辣浓烈,突然想起多年前附中写生去过的贵州西江镇的土酒厂,喝着刚接出来的原度酒被无声无息放倒的场景。

2012/11/20星期二阴有风

一早,寂静的镇子就被时断时续的喇叭声唤醒,杂乱而生气。

我和郭师傅一组,他有在美院呆过的经历,而且有自己的想法,我想以他为主来完成一些东西。他是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从乡村木匠到现在的状态。他想做一个条桌和六角形的桌子的混合体,我鼓励他说着很好。突然觉得应该回去之后准备一些有意思的木工作品图片,下次把投影仪带来,放给他们看看。

有老乡家里有旧家具要买,李竹和张翔去看看是否合适。

下午,娄金的同学叶总开车从镇安县过来,因为修路的原因,开了四个多小时,带来了两厢1978年茅台酒厂产的“人民公社”酒,确实难得!他说,我从小就喜欢听推刨推木料的丝丝声——真是带感的一句话!

 

 和木匠师傅一起讨论


冯师傅有点焦虑:到底要做啥子嘛?

这里木匠众多,应该和这里山林众多有直接的关系。

今天给申晓南打了电话,希望他问问有没有在桐梓县的熟人,如果能够自上而下地给当地政府打个招呼,可能会对今后项目的持续有所帮助,至少不要找麻烦。在中国,很难有真正的自发和野生,政府和体制深入到每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例外,只有大小强弱之分。

崔旭和梁木匠先做了一条桶,这是他最擅长的,在过程中见识了他们利用木工口诀和简单的方法但是及其有效地解决了一些本来觉得十分复杂的技术难题——高手在民间!传统木作上千年积累的经验和方法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农村木匠习惯了不加思考地进行手中的工作,也习惯了完成一件东西的任务感,很难主动地解决问题,如何享受做活儿的乐趣已经与他们无缘,所以,这个工作就是要逐步地唤起他对手艺的信心和对木工劳作的乐趣,并且能最大可能地唤起他们的创造力。

2012/11/21星期三阴微雨

早上一来,见到郭师傅的几件东西,很惊讶,好玩,拙朴之气让人眼睛一亮。在乡村,他们曾经拥有很好的社会地位和职业自豪感,雇他们做家具的人家排着长队,除工资外,每天好烟好酒敬着,后来时过境迁,板式家具廉价时尚,再也没有人劳心费力花钱请他们了,于是,不得不转行做装修,架电线,开馆子,但是对木匠活儿始终充满留念和感情。

手艺带给他们尊严。
 

郭师傅喜欢在木匠活之余做一点东西,他觉得好玩

2012/11/23星期五阴

前两天前往武汉参加湖北美术馆一个重要的雕塑展的开幕式和研讨会,今天回。围绕这个计划的缘起又多了些思考。

中国今天所建立的强力严密的的社会组织结构,使过去的政治运动和而高速城市化的力量得以充分传递,让过往存在于中国乡村几千年的道德、伦理及以此为核心的纲常,在几十年间土崩瓦解。远离资本主义文明的乡村所具有的中国文化的顽强的根性,正在烟消云散。中国近百年来被人为斩断的历史和文化,注定了寻找所谓的“中国性”只可能是某种精神领域的推理行为,一种企图在文化碎片上寻找某种当代性的危险的拼图游戏。简单而功利的谄媚传统,只能是一厢情愿的刻舟求剑,而散落在传统农业社会中的手工劳作中所具有的,对技艺和材料的执着和坚守,是否具有某种传统精神的特质?所谓“礼失求诸野”。不过,这谁也不能确定,亦或许这种假设压根就不存在,果真如此,证伪也是有价值的!

中国当代雕塑在经历了视觉化和图像化的阶段,进入了一个关注自身语言和物质本体的语言实验时期。在借助“物派”、“贫困艺术”的语言特征之后,中国当代雕塑的进程和方向注定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在当代艺术的生产、展览、传播、收藏体系日益制度化权力化的今天,抛开关于艺术的诸多现成定义和框架,去重新吸取新鲜现实经验,是不是更有趣?

嗯,要真干!不要意淫!
 
干活要接地气

2012/11/25星期天大风阴雨降温

晚上六点,终于赶回了羊磴镇。

张翔一组的“雷锋”符号的棺材是一个幽默的点子!他们正在进行的从棺材开始的类似“多宝盒”“无限柱”的造型,倒是很让人期待。
 



崔旭和梁师傅的桶选取了几个师傅和大家的年龄,作为每块板的尺寸依据。

杨洪一组打算把谢师傅这辈子最擅长的家具都做出来——只是尺寸小一半,且每件家具要相互连接成为一个独立的架构,木床已经做好,本身并不特别,重要的是后续的作品和它形成怎样的联接构筑关系。
 


陆云霞根据自己身体尺寸的柜子快要完工了,本来一直颇有压力的冯师傅终于有了笑容。

最大的亮点是郭师傅说他想做一个“敌人”——这太令人兴奋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主动的创作欲望,还因为这样一个主题——我怎么就没想过做一个“坏人”呢?
 






于如何做大家有点眉目了

晚饭时,张翔、崔旭因为和梁师傅打赌输了,被罚了一大杯白酒。

晚上,大家例行地开始讨论。关于项目的意义,相较于曾经由美协主持的“綦江农民版画”,卢杰的长征计划,以及老隋和延安艺人合作的“毛泽东”,不同在于什么呢?或许现在还不太清楚,也可能现在来总结太早。重要的是干!做了再说。如果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那我们可以从不是什么来着手。我们不是采风,不是社会学意义上的乡村建设,不是“文化扶贫”,不是借木匠之手和技艺来完成自己的东西,我们甚至也不需要预设一个目标。

能否让木匠和艺术家各自从家里、小镇街道中选择一件木制品,根据各自的小组,协商完成一件作品,充分体现项目的未知、现场和日常。娄金提出以物易物,用自造之物换取农家有意思的用具,或者对农家屋内陈设经协商进行重新的安排和呈现。针对杨洪的方案我提出可不可以根据一个高低不平的现场,来做一个一致的平面。

 

每晚合作社成员的例行讨论
 

2012/11/27星期二小雨寒冷

可能是阴雨的缘故,虽然是个赶场天,但是镇上的人并不是很多。

摄像刘鹏今天一早回重庆并要前往成都。

去相熟的饭店吃了昨晚定下的红糖包子,便即赶到工作现场。

新来的冯师傅显得机变并且专注,之前他完成的用斧子“临摹”的弯弯曲曲的凳子,显示出他很强的观察力和理解力,不仅仅是仿制凳子奇异的外观,而是要复制形成这种外观和肌理的理由和原因:这一部分的形状是由斧子砍削而成,那么复制一定是同样的方式进行,如果这里像一颗螺丝眼,那么一定要这样进行——只是砍削的过于细致的形状和细节,并没有完全达到我所期待的粗犷感。我叫他仅仅只能使用斧子来制作一根板凳,因为这个是最基本的款式,不能设置太大的难度。一天时间,我都在仔细地观察者整个过程,最后,我让他按照他自己斧子的形状用木头砍了一把斧头,这个过程让他新鲜而自信,特别让人满足。

中午饭后,顺手买了一把塑料凳子,希望他能用木匠的方法和手艺去解决。

 
家商量着办,用木匠的方式解决问题。

晚上一起聊天,提出,如果在下一阶段,设置一些共同参与的项目工作,或许能更好地激发木匠的创造力和我们之间的协作沟通,并可能由更加有意思的东西出现,如:用废弃的家居,改造成各种“稻草人”插在田间地头,并考虑到当地的特点,设置可以背着背篼休息的结构,或者用丢弃的家具做一座小桥,或者风雨亭,这些东西,将进一步构成特色的乡村城镇景观。

日常一定和使用有关,重新回到日常,如果能在现实的日常价值和精神的日常性之间取得某种联系,这种形式或物品一定具有特别的意义和价值。

一定要警惕精致化的倾向,它会引起某种感伤、怀旧和小资化的旅游情怀。

这个项目可能是很多东西:文化下乡、乡村建设、传统复兴、手工再造、教学实践、艺术实验、当代艺术在地化探索、乡镇景观重塑……但是,同时,这一切又都是必须警惕的!

晚上的烧水烫脚真是一种久违的享受!

2012/11/28星期三阴

有朋友对羊磴的事情很有兴趣,在大致了解之后说,要定点在羊磴镇隔壁的夜郎国(镇)就太好了,有典型性,有太白书院的遗迹,做持续的文化建设样本极佳。我回答说,其实整个桐梓县都属于“夜郎国”,前年,桐梓县本打算改名“夜郎县”,后因种种原因未能改成,所以,我倒是觉得现在这样反而好,羊磴本属桐梓县,属古夜郎的范围,但并不刻意要在某个具体的点上为之,这样反而矫情,更重要的是羊磴的“非典型性”个人觉得更有价值!与历史和夜郎的偶遇与暗合,或许更靠谱。

2012/11/29星期四阴

今天从重庆赶回羊磴,从赶水下道经坡度,沿羊磴河前行。一路路况奇差,峡谷风景却迤逦难忘,一弯清澈见底的绿水在峻峭的峰峦之间游走,令人有忘我之感。下午4点到达,看到新的东西,令人兴奋意外。

这条木制的塑料凳真是让人喜欢!
 
夜郎到羊磴

2012/11/30星期五阴微风

今天又仔细看了看郭师傅的“敌人”,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一个举手投降的人物,两条腿露在箱子的小面,一把木制的小手枪,顶住箱盖。一个有趣的东西,在日常的使用中表现一个他所理解的概念,非常的具有现场性的作品,此人此时此地!它似乎不能简单地归于“原生态艺术”或是“素人艺术”之类,除了造型本身具有一种质朴的原初,作品其余的部分相当令人玩味,全力以赴但又简单质朴,沿袭传统又另辟蹊径,借尸还魂,以物隐物,总之,需要理解的不只是概念和方法这么简单,这里面或许就是一种态度:尊重并不改变日常性,因为日常一定是某种巨大传统的积累,借用“日常”的梯子,通往超越日常的惊奇,——这个不是魔术式的戏法,而是点化的智慧和技巧。——话说到此处,似乎又变成老生常谈,但是现实的经验似乎远不止于此——可能这就是项目的意义:尊重我们因循守旧的生活方式或许是最为革命的态度的前提。艺术的创造绝不可能是空前绝后的,他是多种相似之间的缝隙——填满它,创造的形状就能显形,它看似从未出现的东西,其实不过是全部传统或现实未能完全覆盖之处的负形。是的,已有经验和传统未能完全覆盖之处的负形。
 
不明觉厉的“敌人”
 
上午羊磴镇办公室的康主任一起到现场来看,我介绍了我们的工作,重在强调对当地文化和经济的正面影响。当地镇政府的干部是工作十天,休息四天,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都住在桐梓县城的缘故。有趣的是,我们反而是住在这镇上。
 
与当地干部打交道是必要的事情。

准备明天的聚会,邀请当地木匠,制作视频,卖花生瓜子糖果,采访,这些仪式感对于当地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影响。

下午,和娄金一道去拜访了羊磴中学的张校长,也曾经是他的老师。聊了一个多小时,谈到他们中学教师的情况,也谈到我们打算赠送雕塑的事情….晚上,在镇上最好的饭馆请吃饭,喝了两瓶习水大曲,晕乎乎地回到住处继续和大家喝酒瞎聊,又喝了一点高粱酒,一点方睡。

2012/12/1星期六阴

上午,师傅们基本上完成了手里的工作,杨洪和谢师傅又临时打算做一个板凳,一老一新交叉,我看工作量不大,就叫他们抓紧。

刘鹏提醒我:昨天有人提议拍个广告式的片花,要和这次活动和羊磴有关,一组一组地拍,还说我的广告词都想好了,叫什么:工友牌斧头,木工的好朋友,同时挥动我那柄木斧头。。。我居然全忘了!于是,马上召集各组各自编写台词排演,NG多次后,终于完成。
 
梁明书与崔旭/郭开红与娄金/娄方云与张翔
谢志德与杨洪/冯世强与陆云霞/冯玉良与焦兴涛
 
上午一早刘鹏专门去了趟学校,专门录制各种广播里的音乐,作为我们剪辑视频里面的声音和音乐,这种现场的音箱会特别的自然。中午和刘鹏一起赶着把这段视频剪辑完成,下午展览的时候需要放映,本打算在户外,但天气原因,也考虑到环境,最终还是决定在屋内进行。一来聚气、暖和,二来光线合适,三是这样一个放映现场本身就非常特别。

下午,大家就开始清场布展,很快,一个颇有感觉的现场就呈现了出来。

随着村民、张校长、木匠师傅们的亲戚朋友的到场,我们准备的糖果、花生很快被一抢而光。
 



村民们如同过节一样,现场很热闹。
















三点的时候突然停电了,视频没办法播放,好在四点钟准时来电,大家兴致勃勃地看着视频,村民木匠们为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哄笑,身边的一草一木因为镜头变得令人兴奋不已——这让他们平淡无奇的而生活充满了此时此地的新奇,尤其是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我想这会给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家围起看我们拍的《羊磴故事》


把”作品“当玩具,安逸


合作社,开张大吉!

房东和木匠都要求刻一张DVD给他们,想来对他们而言,同样是新奇的记忆。

结束!

晚上,自然是一醉方休。

乡村木工合作项目参与人员:

焦兴涛、娄金、杨洪、陆云霞、张翔、崔旭、

李竹、刘鹏、娄方云、郭开红、冯世强、

梁明书、谢志德、冯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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