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2日 冯梦波在工作室接受99艺术网采访
一线新媒体艺术家?宅男冯梦波?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媒体们总有这样一个排行榜或者说分类,居于一线的、二线的以及年轻的艺术家们。可是这的确不是件明智的事,为一位艺术家戴好了帽子去采访,尤其是一位总出人意料的不愿被固有思维束缚住的艺术家。
“宅男”的称号被否认掉,是可以理解的;可他作为外界公认的“新媒体领军人物”,却说很烦所谓的新媒体,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而另一个消息,则是会让人震惊了,2012年冯梦波打算不再玩电脑,要回归传统,将主要精力转移到绘画、雕塑、摄影方面,他说他对绘画很向往。
“大家听了都是一愣,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其实就是我感觉差不多了。其实媒介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你想做艺术的话,怎么都能做,我也是一直想打破这个怪圈,想要冲出去,有一种凭什么我非得干这个事的劲儿。”
当然这种决定带给他的压力,甚至比1993年放弃绘画选择玩电脑还要大。他也羡慕那种能一辈子都从事一种媒介的艺术家,他觉得一辈子画水墨,一辈子写书法也是很幸福的。“只是我做不到。”冯梦波很是黯然地说。热爱的一直是艺术,不固执于媒介,所以他选择遵循内心的想法去行动。
“玩”出来的新媒体,这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无论是和冯梦波对话,还是看他其他的采访,你总能从他嘴里听到“玩儿”这个词,也许很贴切,说他是“艺术玩家”、“游戏玩家”都还能找到证据,人们提起冯梦波,总能用这样一种描述:“就是那个用电子游戏做艺术的人吧。”就是现在在冯梦波的工作室里也还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游戏机,他饶有兴致的讲:“这是真的游戏机,不过现在和我的电脑是相连着的。”
其实“玩儿”到冯梦波这里要做另一种解读,从小他对“玩儿”的理解就和其他小孩理解很不同,这种特质也影响了他日后的生活和创作作品的方式。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能在家办小剧场,弄纸盒子制做些幻灯片,自己编故事,甚至做了小纸片的门票,利用手电做光源,自己放映、解说。从冯父讲述这段故事时的表情来看,他多欣慰儿子小时候这种惊人的创造力。冯梦波说从小他就不喜欢出去玩,比起外面的世界,他更沉迷于自己创作的世界。
而1993年最开始玩电脑时,他放弃的是参加完那一年第43届威尼斯双年展的成功,那时候参展带去的是他的绘画作品,无疑他是一名出色的画家。可是当接触到电脑时,他入迷了,他放弃了绘画,他说:“(电脑)一上手后就发现还是很好玩的,所以很快就觉得要拿它来做艺术。”
1993年用电脑来做艺术有着很大的挑战,周围根本没有别的人用电脑,软件、硬件都很不完备,周围没有一个有电脑的人。遇到困难,完全是靠摸索。“靠整天在玩电脑的过程当中去摸索。”冯梦波说道。
正是这种玩劲,冯梦波后来能两次带着他的被定义为“新媒体”的作品参加卡塞尔文献展,90年代的展览履历横扫了国际各大重要的展览,作品也渐渐被国际知名艺术机构以及重要的私人藏家收藏,而且这一玩就是近20年。
著名新媒体艺术家汪建伟在之前的采访中这样评价冯梦波的“玩儿”:“现在艺术说玩儿很时髦,但是冯梦波绝对不是这个意义的玩儿,很多人把它当成时髦的玩儿,玩儿是缺乏深度的,但是冯梦波的东西如果像那样一种玩儿他做不到十几年他一直这么干。”
可是,这个人就这么令人出其不意。从一开始在摸索中接触新媒体,到现在作为新媒体的领军人物之一,并且也开始在央美教授新媒体艺术课程,此时谈起要转型时,他的说法仍然是:“我总觉得很多方面没有好好地玩过,像画画,毕竟从小是学画的,喜欢艺术也是因为喜欢画画,小时候画画肩膀都画伤了,胳膊都抬不起来,到现在肩膀也都是伤。我觉得画画那个方面我还没好好地做一番事来,所以想再玩一下,电脑这些东西对我的吸引力已经过了。”
可以这么说,冯梦波的玩儿是一种酷爱,一种痴迷,或者说挑战。他以一种戏谑的方式来言说,付诸的却是扎实的行动和极为认真的态度。面对的这样的转型,他有期待,所以才会有压力,但是仍然是下足了决心,想做的不仅仅是“以前画的真的还挺好的”。
冯梦波工作室
凡是能收藏我的人都是相当了不起的
当然这里冯梦波并非在恭维所有的收藏家们,也不是自夸自个。像冯梦波,你说他是慈父,他会立马反问“我是吗?”,深感自己做得远远不够;你说他成功,他说差远了。他是这样一个谦逊同时也酷爱收藏的人,他可无意要称赞自己的收藏多厉害,这里的“了不起”特指收藏这一类互动性新媒体作品的藏家的。
对一位艺术家来说,作品被收藏可以说是一种莫大的认可,但1993年刚开始用电脑做东西时,冯梦波根本考虑不上这件事,因为对他来说这是明摆着的不可能。即便现在,仍然是充满了局限性。
“多数的收藏,比如说装置,有钱一点买一个远一点儿的地,弄一个大房子就可以了。影像也可以收藏,模拟转数字放盘里,多备份几个,但是这种带互动性的东西收藏起来肯定很难,它必须得跟这个机器的硬件、软件、操作系统各个方面的环境一致,尤其是一改变硬件系统或者操作系统,它就可能不见了,这要怎么收藏,确实很难,这个也不怪别人,要怪就怪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所以真要收藏就要做到有这个风险认识才可以收藏。”
没有谁比冯梦波更了解自己的作品了,他深知这种艰难,收藏后保存的艰难,再次呈现的艰难。MoMA美术馆在决定收藏冯梦波代表作《长征-重启》时,召集了专家开会专门讨论该如何收藏。冯梦波的建议是要收藏得保存硬件,未来需要借助模拟器,保证数据运行的环境。为了作品的再次呈现,还得保留展览现场的纪录,包括现场设计图、照片以及手写的关于需要的硬件、软件、如何安装的材料。
所以对于有些藏家因为保存的艰难而放弃收藏的,冯梦波很是理解,他觉得自己的作品如果被收藏了,可能花了钱也没有得到什么东西,甚至收藏过后就忘了。“凡是能收藏的人都是相当地了不起的,就是喜欢这个作品,才花钱去买的。”冯梦波这样说。
目前收藏冯梦波作品在新媒体领域里算是比较多的了,包括MoMA美术馆、尤伦斯、希克以及其他的一些私人藏家,没有什么一级、二级市场之分,你也不会在拍卖行的当代艺术专场听到冯梦波的名字,所以对他来说有这样一种欣喜,收藏自己作品的都是“真正喜欢的朋友”。
冯梦波工作室内的游戏机
较劲:在2012之前对新媒体说再见
百度搜索“冯梦波”有39200条记录,如果加上“新媒体”一块搜的话有22000条,那可以说明的是半数以上的新闻都是和新媒体相关联的。可是当事人却有些讨厌这个词,“我得说明,我最近有点儿很烦,所谓的新媒体。”
“提起新媒体,可能听起来是一种褒义,感觉新嘛,人总是有一种喜新厌旧的念头存在,我觉得肯定是有老有新的,但是新不意味着就是好,艺术史可以证明这一点,绝对不是越新越好,肯定不是。仿佛就是在说人类进步,在进步,这是胡说八道。人类什么时候进步过?从来没有。”在冯梦波眼里,有一些词汇、言语总是很容易引起人的误解,新媒体亦如此。
近年来新媒体愈来愈受关注,国内很多院校纷纷开设了新媒体专业,也有报道称,国外已经把电子游戏算入艺术行业了。按道理,对冯梦波这应该是好消息。但是冯梦波认为新媒体算不算艺术根本不是谁说它是艺术就可以称之为艺术的。
“艺术都是这样的,比如摄影,我们也不知道哪一天宣布摄影是艺术的。包括电影一开始都是属于街头卖艺的,杂耍的,新媒体也是这样的,并不是说在美国办了一个电子游戏的展览,电子游戏从此就成为艺术了。这只能称其为一个事件,对我们这些喜欢这类东西的人,得到承认也好,不被承认也好,我们就是喜欢,是不会管官方、权威是否承认的,不会去在意这些的。”冯梦波说道。
现在在央美授课的他,给学生讲课时更多的也是从艺术的角度,尽量不去讲技术,他觉得技术更新总是很快的,而自己要做的并不是使自己用电脑的创作成为一门技术。在课堂上,他更多的是和学生分享自己曾有的一些经历以及如何将作品的想法一步步实现,上的课不多,但力所能及地做一些指导,而这个过程令他感觉很轻松。
面对一个艺术家,习惯性地要去评判他成功与否。参与到重要的展览、进入到重要的收藏当中总是很重要的评判因素,而冯梦波素来被认为是走在前面的人,他在艺术上的创新至今都难找到第二个能够把电子游戏和艺术融合在一起的人。对于就此定义他为成功艺术家的评价,他很淡然地表示自己已过了会认为参加这种展览就很成功的年纪了,他反问到:“我能算成功吗?我自己觉得不算,觉得差远了。”
确切来讲,有这种反问才是合乎情理的,心底对艺术的热爱总是难以平复的,没有可以就此停歇的理由,没有可以自我复制的成功模式,有的是不曾圆满的追求,所以才有1993年认为“绘画是一种缺乏挑战性的方式”选择用电脑做艺术的冯梦波,也才有现在认为“我就想每天摆弄纸墨,就是画画,想画画玩儿,我真的挺向往画画的,但是我也觉得这是很大的挑战”的冯梦波。
而即将于2011年10月28日在今日美术馆举办的展览《梦波2012》或许将是冯梦波专注于媒体艺术期间的最后一“秀”了,这次还在2011年间办的名为“2012”的展也是出于冯梦波的一种“玩儿”,他说:“叫2011我觉得没意思了,叫‘2012’听着挺那什么的,觉得好玩。”
【编辑:廖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