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宾虹 翠岭踏歌图 设色纸本 立轴 111×40.5cm
黄宾虹 秋山雨霁图 设色纸本 立轴 131.5×67.5cm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尘封于浙江博物馆近半个世纪的数以千计的黄宾虹作品被整理出来,这些陆续展出的作品,惊得世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大家不得不重新思考黄宾虹在绘画史上的定位。
黄宾虹(1865-1955)生前曾对自己的画做过一个预言:死后五十年,我的画会热闹起来。果不其然,未及五十年,先生的画以风卷残云之势,形成一股席卷全国画坛的新浪潮,一种“家家宾虹”、“人人宾虹”的画坛新格局就此构建起来;近几年,先生的画在拍卖场上一路披荆斩棘,屡创新高,为世人所追捧,且越来越“热闹”。他少年学画,一生铭记、身体力行其师所告诫的“作画当如作字法,笔笔宜分明”的画诀。青年时,洋溢着“挥斥方遒”般的书生意气,结交谭嗣同,致书康有为、梁启超,投身于救亡图存的“变法”、“革命”。中年,办出版、组社团“铨W术、做教育,他虽然活动广泛,琐事缠身,但绘画——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他的视线、脱离于他的指尖。
他的画发轫于新安、黄山诸家,规模于四王、龚贤,上溯元、明大家,远追唐、宋雅韵。他节衣缩食只为收藏古书画;不遗余力的搜集战汉玺印、上古青铜,只为体悟三代、秦汉之古意。在对历代画史、画论,尤其对画理、画法的探究使他获得了化历史重负为时代生机的能力。上世纪三十年代开始,他强调“内美”即“骨子里的精神美”。1940年代中期至50年代中期,他的画经历了“阴面山之变”与“简笔画之变”:在吸取北宋“阴面山”的变革中,“白宾虹”蜕变成了“黑宾虹”,删繁就简,由博返约。艺术面貌、风格的转变固然重要,其实画家对人生与自然的体悟才是其中关捩。
《秋山雨霁图》水墨淋漓,用笔淳厚,以米氏云山之意写之,画面开合有度,布局奇峭,一段流云飘渺于山间,虚实由此而生。画面墨色偏于幽淡,介于由“白”转“黑”的变革之间。画题:
萍藻多茫雨后生,绿波常共小池平。朱藤覆满休轻翦,待看繁花映水明。黄宾虹画。
黄氏八十八岁时尝在作品中题“虎儿笔力能扛鼎,余得小米云山松影轴,置行匣中,垂四十年未尝去诸身也。”米氏真笔,随身携带,体悟四十年而能得其神髓。其画以一种“近视之不类物象,远观而景物粲然”的美感,吸引观者。黄氏风格在近现代画坛,独树一帜,点线抽象,与印象派绘画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傅雷先生对此深有感触:“画之优绌,固不以宜远宜近分。董北苑一例,近世西欧名作又一例。况子不见画中物象,故以远觇之说进。观画固远可,近亦可。视君意趣若何耳。远以瞰全局,辨气韵,玩神味;近以察细节,求笔墨。远以欣赏,近以研究。”
暝色缘江路,炊烟缕缕生。飘花知水定,坐鸟看人行。翠岭连双驿,丹枫隔一城。昔年清燕处,犹有踏歌声。
《翠岭踏歌图》崇山峻岭,高低纵横,在线与线之间的穿插、点与点之间的相迭、墨与墨之间的映衬中,呈现出一番质朴无华的境界。江中小船沿溪而流,似因听到山中的踏歌之声,停于岸边而陶醉不已。就技法而言,此两件作品已可看出,黄氏并非专摹一家。“常人专宗一家,故形貌常同。黄氏兼采众长,已入化境,故家数无穷。(傅雷《观画答客问》)”画家晚年,几近目盲时,创作出他人生中最为耀眼的作品,在“浑厚华滋,水墨淋漓”的艺术境界的探索中打开了那扇“顿悟”之门,开启这扇大门的密钥,是外在视力的衰退而导致的内在视力的澄明,在心手相忘的自由状态与“不齐之齐”的审美价值的相互作用下,渐老渐熟,乃造平淡。
自上世纪初,从陈独秀的革“王画”的命,到康有为的“衰弊极矣”,再到徐悲鸿的“改良”实践,及至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寻找中国画“出路”的脚步从未停止。直到黄宾虹的作品如同“宝藏”一般的被挖掘出来,人们似乎寻到了一条新“出路”。至今,这股“黄宾虹热”依然风靡不减。随着世人对黄氏作品的认识越来越深刻,未来定是一番“朱藤覆满”的气象,而我们只需默默地“待看繁花映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