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书法家邵岩用注射器写草书的视频在网上热传,引起争议。紧接着,又有多段四川美院教授张强“盲写书法”的视频流传网络,被不少网友认为“胡闹”“糟践文化”。这样的招术并非独创,也不鲜见。其作品的艺术价值见仁见智,但有“江湖杂耍”之嫌的创作方式,仍然给人哗众取宠之感。艺术需要借这样的“行为艺术”博眼球上位吗?
乱涂乱画还是“曲高和寡”
七位礼仪小姐共同展开一幅宣纸,一位创作者手持装有墨水的注射器,在围观者大声叫好中一路喷洒……这样一段视频让其作者邵岩瞬间火爆网络,但“火”的背后更多是争议。多数网友认为这样的“射墨”作品难以理解,更有人指责他乱涂乱画,哗众取宠。
面对网友指责,邵岩回应,自己探索“射墨”已经十年,观众只是看到了其中的一段,而且自己并没有说这是书法,“叫抽象书法或者抽象画,行为艺术都可以。”邵岩肯定地说,“射墨”不是江湖式的杂耍,自己也没有想要标新立异。对于网上的争议,他直言,“射墨”50年后才能被公众认可,“它太超越时代,曲高和寡了”。
“射墨”风波过去未久,多段“盲写书法”的视频又在网上热传。视频中,一位赤脚“大师”手执毛笔,两位身穿白绢的美女双手举着绢面供其书写,在书写时,“大师”全程避免注视,仅凭感觉任意书写,其间还将墨水画在美女的身上。“盲写书法”的作者张强为四川美术学院教授,网上流传的一段坐在地上书写的视频是其今年5月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的表演。
不知是不是“艺术理念”和追求相同,“盲书大师”张强和“射墨大师”邵岩还颇为惺惺相惜。张强表示,他不仅和邵岩很熟,还写过一篇文章来阐述“射墨”的学术性,其盲书也自有深意在,并非乱画。“乱画是很容易,但是你要乱出不一样的图式来,这是最艰巨的一项工作。”张强在回应争议时称,自己是在放弃控制,追寻纯粹的书写,“它具有行为艺术的特点,但是它针对的还是书法”,并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为书法在当下寻找新的可能性。面对网友的质疑,他表示,做这个作品的目的就是想让不懂艺术的人从感觉上的“胡闹”,逐渐了解作品背后深层的含义。
如何看待“射墨”和“盲写书法”?上海市书法家协会秘书长潘善助介绍,其实邵岩和张强都是书法界颇有影响力的人物,邵岩还曾得过中国书法中青年展的一等奖。“邵岩其实并没有说‘射墨’是书法,因为他原本书法家的身份,很容易被大众误认为这是书法形式。抛开书法而言,在纸上做水墨探索,作为个人的创作自由无可厚非。”
“盲书”其实也早已有之。上世纪90年代,在中国书协的组织下,法籍华人艺术家熊秉明曾在北京举办过“盲书”培训:通过把学员的眼睛蒙上写字,抛开现有框架,启发想象和创造思维,这也是一种激发书法创新灵感的有益探索。而且,“盲书”也并非没有可能,书法家沈尹默晚年高度近视,接近于全盲,但他凭借年轻时的深厚训练,依然能凭借直觉创作出有很强艺术表现力的作品。只不过,书法不能跳脱出字形的框架,即便是狂草也有其基本规律。
书法创作不是表演艺术
如今,书法界的各路“大师”在网上屡见不鲜,传统毛笔太普通,有人便改出五花八门的大小和形状;单手书写不过瘾,就双管甚至多管齐下、笔插鼻孔等;站着写没看头,就融合倒立、气功、杂技等各路表演。“书”不惊人死不休,而如今“射墨”和“盲写书法”的创作形式,很容易被人归入书法界的江湖杂耍。
“现在社会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进行创作,如果作品本身能创造更多视觉价值,那是有意义的,但目前看到的更多只是形式上的炒作。”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丁设认为,艺术创作过程并非完全不重要,如当代艺术中,很多行动绘画会靠肢体语言和作品间的关系吸引眼球,对于它们而言,过程也是有意义的。美国行动绘画的代表人物和创始人波洛克,其作画的过程就是把画布钉在地上,用棍棒蘸上油漆,任其在画布上滴流。“如果其提出的概念是原创的、具有革命性的,作为当代艺术或者实验性艺术可以去尝试,但作品本身的质量更关键。”
书法原本注重最终的艺术呈现效果,当然,但人们也会好奇这种效果是如何创作出的。潘善助认为,书法家之间也会互相交流,观看对方的笔法、手势等,相比读作品更容易揣摩技巧上的精妙之处。出于当下大众展示的需要,结合音乐等方式配套展示传统书法之美也值得探索。“但首先,书法一定不属于表演艺术,而是一种平面视觉艺术。过分注重表演的书法形式,不会代表书法的未来。”
至于当下各种“江湖杂耍”式的书法乱象频出,他认为,由于书法创作之路漫长而艰辛,如果修养、积累不厚,到了中后期往往有不升反降的情况。有人为了出新、求突破,往往会采取哗众取宠的另类创作方式。另一方面,大众书法审美水平不高也是造成乱象的一大原因。“大众对书法的鉴赏水平不高,也在一定程度上为这类‘行为艺术’的创作提供了市场空间。有人叫好,便会引起关注,加上各种网络自媒体的推波助澜,更助长了哗众取宠者的气焰。这也给书法工作者提供了启示,相信随着大众书法审美水平的日益提升,这种乱象会逐渐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