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不久,著名美术评论家贾德江先生对此表示高度认同,特撰文《造云山之大境显万壑之雄风》在画技画理及中国山水画发展史的层面上对“宋家云山”进行了中肯而透彻的分析论证。由此引起了画界的强烈反响,有人执笔评析“宋家云山”在当代的意义,还有人甚至发出了“画云大师”的赞叹之声。
方家有目共睹,宋玉增的“宋家云山”开辟了中国山水画的新场域。其独创的云法——“积点法”从勾线法、勾染法、留白法、烘染法等传统画云技法中脱颖而出,从而使“云”这一意象符号从山水画中无关紧要的陪衬点缀破茧成蝶为画中的主体。云,这个自古以来一直垂首敛眉、怯怯懦懦地陪侍在大山身侧的小丫头,开始与大山联袂登台表演华美的双人舞。云与山光彩互映,缱绻缠绵,犹如神仙眷侣。如此一来,谁能说清是云的绰约多姿衬出了山的巍峨壮美,还是山的端严整肃托出了云的风情万种?
且看《高亭临水浮云来》,群山朗润,白云蒸腾,树木蓊郁,流泉淙淙,洋溢着雍容典雅的气质和欣欣向荣的欢悦情调。在整体气象和布局上,既有磅礴的气势美,又有流动的气韵美;既有北方山水的雄奇,又有南方山水的秀润。
再观《白云抱幽》,山岭暂敛威仪,显得和颜悦色,可亲可近;环绕在山谷间的云朵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柔软绵白,盈盈可掬。观者如入温柔的白云之乡,燥气烦忧随之平息。正如南北朝的吴均诗中所云:“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
《云涌太行》中,太行山如铜墙铁壁般巍然肃立,不怒自威;幽深厚重的云缓缓流动着,雍容舒展如闲庭信步。山和云仿佛无声地回忆着当年抗日烽火中的浴血奋战,体现出一种经历千难万险后处变不惊、沉着淡定的大将风度。整个画面古朴雄健,博大壮美,充满了历史沧桑感,营造出了一种令人肃然起敬、沉思感奋的气氛。
《浮云弄岳》典雅精到,空灵飘逸,耐人玩味。云踪半隐,飘然出岫,宛若山中高士、世外仙姝,寄寓了浓浓的中国古典情怀。闲云那轻薄透明的质感,超逸悠游的姿态正是古句“有形不累物,无迹去随风”的传神写照。看到那白云缭绕中错落有致的茅亭村舍,又怎能不让人想起唐诗《看云》中“深处卧来真隐逸,上头行去是神仙”的句子?妙不可言的是,整个画面幽而不僻,静而不寂,似有淡淡的欢欣情味徐徐弥散开来,极尽风流蕴藉之美。
《抱水吞云已接天》是宋玉增的重要代表作,也是其格调最为张扬激越的作品。只见一条云龙横贯千岩万壑,气旺神足,大气盘旋,纵横跌宕,蜿蜒游动呈升腾之势,却又在似与不似之间。张力之雄强,气格之雄浑大有汉唐气象。作品的高妙之处在于,矫若惊龙的云体雄奇阔大,势力开张,变化莫测,充满了强烈的冲突感,甚难收拾,然而画家却以高超的构图技巧实现了整体的大开大合,高华整炼,气韵和谐。整个画面动静结合,虚实相间。既豪纵恣肆,又法理谨严;既气脉蒸腾,又深沉稳重。作品如贝多芬的《命运》交响乐中高潮部分的视觉再现,胜利狂欢的情绪贯穿整个画面。它是英雄精神力量的赞歌,是宏大壮丽的凯旋进行曲,其中的山和云都是英雄的象征物。《抱水吞云已接天》中,无论是云的形态、气象还是作品的主题意旨皆可谓旷古未有,画家胸怀逸兴壮思飞,情动于衷而形于画,状写襟怀之浩荡,充分表现了豪迈的民族气概和时代精神,笔墨图式语言与精神主旨达到了完美统一的境界,堪称中国山水画的新典范。
通过作品可以看出,“积点法”的优势在于对云的明暗、体积、层次、浓淡、虚实、情态、动感的高度表现力。无论是云淡风轻、云蒸霞蔚还是云谲波诡,亦无论是开合聚散还是若隐若现,都显得游刃有余,且赋予了画中之云“可驾可卧”的审美特质。深入分析发现,“宋家云山”不仅具备了以上形式语言的特点,更具备对主题意旨,对文学、历史、人文、哲学等意识形态的高度表现力,作品意境宏阔,意蕴悠长。这依靠的当然不只是“积点法”,更是画家与自然山川身心交融所化成的胸中丘壑,是画家的文化修养与品性。透过作品,我们看到了一位气格豁达,光明磊落,生活体验广博,学识修养丰富,笔墨功力深厚,情调趣味高尚的博雅之士。
欣赏“宋家云山”,远可观“云山峥嵘何壮哉”,近可察“细草香生小洞幽”。美在大景中套小景,豪壮浑厚中见精细之笔。画间林木华滋,蔚然深秀;飞瀑激石,泠泠作响;山路纵横,茅舍俨然,分明实现了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的“可游可居”的山水画审美理想。在此基础之上,宋玉增又以古今独步的“积点法”打造出了“可驾可卧”之云,使中国山水画进一步契合了“天人合一”的传统哲学思想。与此同时,还赋予作品正大刚直、蓬勃向上的精神气质,营造出了彰显时代风貌的现代人的精神乐土。
道家认为,身处山水景物间凭“烟云供养”可致长寿。明代文学家陈继儒有曰:“黄大痴九十而貌如童颜,米友仁八十余神明不衰,无疾而逝,盖画中烟云供养也。”神游“宋家云山”,观云烟幻化,看山魂欲出,驾云游山,枕山卧云,如醉如仙,此乐何极!既可在“荡胸生层云”中培养浩然之气,又可体悟作品深厚的文化内涵,获得“润物细无声”的文化熏陶与精神滋养,烟云供养若此,不亦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