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风情万种》
另一个郭峰, 另一座高峰
这个世界会好吗?
郭峰说:“让世界充满爱。”这是我们对郭峰的认识,他是流行音乐的一个标志性人物。在私下里,又是一个音乐顽童,调皮、单纯、无拘无束,脑子里永远有着含混却又天马行空的艺术念头。而这,免不了让他比别人多分泌一些多巴胺,总是处在轻度兴奋的嗨境里。
这一次,哥们又玩大发了,直接成为一个跨界英雄——在其个人的艺术生涯中,从音乐又而绘画,并且一露面就是成熟的样态,风格也显然有了自己的“VI系统”。
事实上,他绘画已有近二十年的历史,从上世纪90年代初,在日本定居时即初事绘画,居然也都卖了出去。后在新加坡也未曾放弃这一“业余”创作。及至当代艺术兴起的近些年,受观念艺术的“不良”刺激,他的信心显然“爆棚”了,从写实、风景转向到利用电脑和波普手法进行图式和色块的构建。这次,他在另一条道路上完成了自我突破。
“色块”是郭峰对绘画的重要“命名”。这是一种退无可退的命名,他意图回到绘画的“本质”。从色块出发,他希冀达到理想的、丰富的、自如的绘画之境,某一天他觉悟:正如最简单的音符才是最普世的,最原始的色块也是最憾动人心的。于是我们看到郭峰内心深处的涌动的各种意象:孤独、寂静、高远、嬉皮、灵动。这些意象全因“色块”而汇聚在一起,仿佛是一面能敲击的鼓皮,眼前出现旋律和节奏。“色块”和“音符”在郭峰这儿有了通感的奇妙触动。音乐和绘画,在郭峰这里不是“打成两橛”,而是“浑然一体”。这一切,盖由郭峰内心所涌动的无量广大之爱,浇灌了艺术的奇花异果。
在当代艺术领域内,专业性和技术性的评价已经无从适应对郭峰这一个案的评判了。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他在世界各地旅游,也在艺术中穿行,他时时能体会到“心与物游”的艺术真谛。也由此,他完成了人生中重要的一次蜕变,像极了神话中的那个崂山道士,因为深谙“穿墙术”的秘诀,从而获得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魔力。
“望气的人,已走向了另一座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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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的绘画史
(我想把画作为音乐的延续,从画的方面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语言,哪怕是再难。我也想试过各种工具,我当时在做梦,能不能把电脑和钢琴弄在一块?我弹出来的音乐时就把画呈现出来了?要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牛了。我有这样的梦,我想有一天我也有可能会实现。)
胡赳赳:我进到你的画室,这个气味我就受不了,就是松节油、颜料弥漫的味道——你能忍受这股味道吗?
郭峰:我不是忍受,我是特别喜欢。因为我哥哥画画,所以我从小就闻到这股味道,很熟悉。每次闻到就想到童年时的感觉,这是第一个。第二个我觉得天生好像喜欢这种味道,闻到这种味道并没有什么反感的心情。第三个就是让我觉得有一种状态,在画油画的状态当中的感觉,我喜欢这样的味道。我喜欢油画,我是真的热爱油画,一直以来其它的画给我的感觉都是平淡的,没有什么冲动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油画就会很冲动。
胡赳赳: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敢于去画画?
郭峰:其实最早开始画画是1990年,可以说当时是一种很幼稚的冲动。1988年我去日本,代理我经纪的的音乐事务所不仅做音乐还做画的买卖,有一天,有个人拿着一幅雷诺阿的画,也不大, 60公分左右,他们说那画值4个亿日元,我都疯了,因为1988年的时候我们工资才100块钱,4亿日元当时也值4千万人民币啊。所以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可思议。
胡赳赳: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想,算了我不做音乐我画画吧?
郭峰:不是。我想,我不要卖4个亿就卖4万日元就可以了。那时候也没那么富有,比较穷,就觉得有这么个异想天开——这个画都能卖4个亿,我觉得我画的画也能卖。在这种冲动下我回国了,因为在日本颜料都买不起。我买了5箱颜料,两捆画布,又去了日本,然后买画布,画框自己绷,买乳胶漆回去自己刷自己弄,完了就画。我对自己最早的一幅画印象特别深,我用的第一个颜色是紫色,记得特别清楚,画了一朵花,后来送给我的朋友。就这样持续画了一年,估计有二三十幅吧。运气好,最后全部卖掉了,卖到大概5千美金,差不多80万日元。把画全部卖掉后就离开日本了。开始就这样一个过程。
胡赳赳:有人会说你这创作动机可不纯洁啊。
郭峰:可能不是什么纯不纯洁,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从私心杂念开始。
胡赳赳:从你绘画的第一步开始,你怎么去解决绘画的基本问题?比如说构图,比如说色彩,比如说技法,怎么去解决?
郭峰:我看过无数的画,我一直在思考,我属于比较善于思考的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我会去思考做这件事情的意义何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角度上我能够把这件事情做好。我对画画的理解,就是用我对音乐的理解和我的经历经验来对位。我也走过很多弯路,一开始我也画了很多风景画,画了很多写实的,那个纯粹是为了迎合日本人的喜好,他们就喜欢那种山山水水、花之类的。那是一个过程,开始的时候要把东西画像,一味的要把它细致化。画完以后觉得画像挺容易的,但是你要是在画中有自己的想法是挺难的。所以一直变,我是经过很多思考,不断地琢磨变化的。
胡赳赳:比如说从写实到风景,然后到人体。
郭峰:这些我全都画过,后来我就一直变,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变到哪儿去了。但我逐渐意识到,我必须找一个别人没有的点。我从日本到新加坡,然后回国,这段时期就是空白的,但我仍然很关注绘画。2000年的时候我又重新开始绘画,心境起来了又开始琢磨起来,我想把我的画作为我的音乐的一个延续,在画的方面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语言,哪怕再难。我当时就想,能不能把电脑和钢琴弄在一块,我弹出音乐的时候就把画呈现出来,我想要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牛了。我觉得这有一天有可能会实现。
胡赳赳:这中间画一直在卖?
郭峰:没有卖,也没人买了,后来就没有了。到今天我都没有想到商业方面的事情,过去因为很穷,所以可能有很多私心杂念,比较急功近利的卖画,但现在不一样,不是为钱,因为我不缺钱,完全是为我的思想,把在音乐方面表现不出来的或者说发泄不出来的东西表现出来,就像很多人喜欢玩狗,玩飞机,玩车,我喜欢玩画。
二、色块:风格与方法的形成
(马蒂斯是最简单的东西说最复杂的话,那我为什么不这样去做呢?我为什么要去做加法呢?我不能做减法吗?我不能去做画家里面、油画里面没有的东西吗?所以我就去找画里面没有的东西。当然最后找到了色块的定位,这是没有的。)
胡赳赳:你哥怎么评价你的画?
郭峰:我哥也是经过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开始他根本不看我的画,后来看了后我们大吵一架。
胡赳赳:那是哪一年?
郭峰:2004年吧,我开始第二批,变得很古怪的时候,我和他大吵一架,他说我这个画一分钱也不值。
胡赳赳:然后你就受刺激了?
郭峰:非常大的刺激。我是很用心的,但我哥说我这画没法做,还说我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画。
胡赳赳:他跟你上了一堂美术史的课?
郭峰:就是很沉重、很严厉的说。
胡赳赳:他是不是这么说“弟弟啊,你是音乐人,你抢我的饭碗干啥?”(笑)
郭峰:倒没那么严重,我哥他知道我有兴趣,谈到画的时候就会用很严肃的画家的态度来对待我,他就直接跟我说,你这个画一分钱也不值。
胡赳赳:他前面还有一句,他说你这个画没法画是什么意思?
郭峰:他就觉得这个东西太怪,他说我这画没人看。但我不这样认为,我今天看我这些画也有它的优点。只是我哥是站在古典画派的角度看,他觉得特别的怪异。
胡赳赳:比如说做音乐,让你去做评委,你是首先看他技术过关了没有,再去看他所表现的艺术的高度,其实画画也有一个门槛,就是技术的门槛,那你哥对你技术的门槛的评价标准是什么?他认为你技术过关了没有?
郭峰:他对我的技术就没评价过(笑),他觉得我就不是画画的,他就从来没有瞧得上我在技术方面的东西,到今天为止,他都只承认我的一种想法。当我给他看我这一批作品的时候,他没有话说,我哥起了个非常好的作用就是归纳。当时我设计了很多,我用了很多方式,但我不知道哪些是可以用哪些是不能用的,我哥起了个好的判断作用,告诉我这个为什么好为什么不好。
胡赳赳:他怎么跟你说的?
郭峰:我今天这个色块,是我哥哥给我的方向,我设计的非常简单,他就说这幅画非常好,为什么好,他说从来没有人用你的概念来进行构图,大量的人用色块,可没有人用色块作为一个思想的主题在画里面呈现出来,古今中外人们要么注重潜意识里的东西要么注重具象型的东西。我曾经做了很多东西给我哥哥去选,我哥哥说这些东西你可以去干。我觉得很兴奋,我哥哥从不屑一顾的态度到他觉得你可以去做事。
胡赳赳:这又是哪一年?
郭峰:应该是2005年吧。他给我的激励还是挺大的,我觉得有可能成,因为我哥哥是站在专业的角度去看,他和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胡赳赳:除了你哥之外,你的绘画还受到谁的影响?
郭峰:其实对我概念、意识上最直接的影响应该是2006年或2007年我去巴塞罗那达利的博物馆的那次,给我的冲击及震撼非常大,特别是视觉的大和小、远和近的冲击。而且他创意方面的,比如说《抽屉维纳斯》,就是维纳斯的像上面有很多小抽屉,可能这不是很复杂,但一点到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而且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
如果从古典的影响来说,毕加索和马蒂斯对我的影响比较大,特别是马蒂斯,他用最简单的东西说最复杂的话,那我为什么不这样去做呢?我为什么要去做加法呢?我不能做减法吗?我不能去做画家里面、油画里面没有的东西吗?所以我就去找画里面没有的东西。当然最后找到的色块的定位,这是没有的。
三、内心是野兽派
(中国的学院派一代又一代都是这样做下来,延续这样一个传统,这样的风格,那么我去挑战这样一个忌讳的东西,那么是不是我就是特色呢?)
胡赳赳:你那天说过一句话,对我启发蛮大的。你说你要做那些学院派觉得没用的东西。怎么去理解?
郭峰:其实我一直在总结,我总结我应该建立什么样的东西。最后就有一个极端的想法,专业里面没有的东西和提出异议的东西是不可以接受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是不是把所有的缺点做到一块便是优点、成为一个特色呢?至少可以这样说,中国的学院派一代又一代都是这样做下来,延续这样一个传统,这样的风格,那么我去挑战这样一个忌讳的东西,那么是不是我就是特色呢?
胡赳赳:这是很疯狂的一个想法。
郭峰:但今天我觉得是正确的,因为在今天所有看我的画的画家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当时我印象特别深刻的就是顾老师,中华世纪坛这个画展,他是专门布展把握质量的,他见到画的第一句话是“哎哟,这个挺有意思,不太一样。”就这样一句话。我给很多人看画的时候,他们都有这种比较受刺激的反应,他们不是说很不错,而是说这个没见过。
胡赳赳:反其道而用之。
郭峰:我觉得艺术是正常人的疯狂,另一个是有病人的疯狂,这是两个概念。有的人就觉得这就是神经病,这让人理解不了。
胡赳赳:你内心还是野兽派。
郭峰:野兽派有一点点。从画的概念当中,我觉得有可能还是我的音乐所带来的——我在做音乐时候是有画面和色彩的,所以我在做这个画的时候也把它做成像音乐一样,每一个画面都是一首音乐,用音乐对色彩的感觉去做这个画。
胡赳赳:那也会有人去想,你的音乐和绘画的关系或者说联系,甚至有人会问,郭峰是不是音乐上走到顶峰了,然后想再另外开辟一条道路还是怎么着?
郭峰:可能和现在整个音乐的环境也有关系,我觉得目前中国音乐的整个环境是比较恶劣的,它和画不太一样。这个大的环境对我是一种特别大的伤害,我觉得在那种失望当中一定要找一个出口——找一个我要把这些艺术体现出来的出口。
胡赳赳:有没有人觉得你的画很像电脑画,就是在电脑上绘画?
郭峰:为什么不能在其中加入科技的应用呢?我不反对使用科技。我曾经去做一个舞剧,我可以不动一下钢琴,用电脑全部做完。有电脑有科技为什么不用呢?就好像有自动车不开干嘛非要开个手动车呢。我也一样,我在音乐里面体会到了科技带给我们的神奇和不可思议,我也用科技来辅助。我觉得能用科技的东西而不用,这有点较真。怎么样说都没有问题,只要是用我的笔画上去的,在油画当中没有出现过的就行。
胡赳赳:其实你现在的绘画已经形成了一种自己的风格,不管别人觉不觉得好,喜不喜欢,承不承认,没关系,因为这个已经形成了一个概念、标志或者风格,一看就知道是郭峰画的。你已经形成了一种自己的样式。
郭峰:其实我没有这个概念,我在画什么的时候,它就是我想说的话。
四、为什么不去抽下筋呢?也许抽对了
(一路来我做的事情我都是希望做第一个,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我去走,哪怕是非常非常困难)
胡赳赳:你怎么看中国的当代艺术圈?
郭峰:我觉得总的来说就是三个字,不过瘾。给我的感觉是比较压抑,再就是要么太明白,要么就是太不明白,没有一个我觉得能够给我冲动的。什么是“当代”?我觉得当代就是让当代的社会当代的人去理解你的东西,去知道你的东西,知道你的思想。为什么毕加索的东西当代,能够去改造一个社会,包括马蒂斯,其实他的中心是在传递他的思想,传递他对社会的一个认知度,这就让我们感知到了,直到今天我们还在挖掘他的感知度,还在挖掘他的思想。我们现在一说当代要不然就是一种写实当代,你分出来是照片还是绘画,要不然就是完全让你看不懂,也许他自己也看不懂,就是说完全是一种抽象的当代。
胡赳赳:这个画展会展出你一百多幅作品,之后还有什么计划?
郭峰:画是一个延伸,也是我自己的一个开始。画我会继续走下去,可能还会延伸到一些雕塑,陶瓷等等,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的艺术。我觉得我今后会把这个画的概念延伸出去,延伸到不同的领域不同的概念,也许还会重新结合音乐,说不定我为了一个雕塑我会做一个交响乐,都有可能。如果这个雕塑作品的分量很重,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胡赳赳:那你在绘画上还有没有更大的野心?
郭峰: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画30米的画。我喜欢大,就像我写歌一样,喜欢大,喜欢浩瀚的感觉,虽然我的画室并不大,但是我可以把它分开来,一定要把它弄大。我希望能够创造我的奇迹,创造一些没有人做过的事情,包括在结构方面我想做一些大的调整,不要每幅画都是一张方块,我觉得没意思,我们为什么不做一些其他的尝试呢?我这次应该做一套完全不同的绘画的结构的东西,但我后面想得太晚了,这个事我今后会去做。很多事可能是那种没有人去尝试过的有点神经病的感觉,但我觉得人有的时候就是会抽点筋,发点神经,我觉得也未尝不可。为什么不去抽下筋呢?也许抽对了。
胡赳赳:很多艺术家绘画是为了进入艺术史,你绘画有这个想法吗?
郭峰:一路来我做的事情我都是希望做第一个,别人没有走过的路我去走,哪怕是非常困难。我倒没有想有一天我做的像毕加索那样伟大,但有一点,我至少在做我自己的事情,就像我写歌一样,我在做自己的歌,画画也是一样,画自己的画。这是我要做的。至于我的画最后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觉得至少在今天这并不重要。我只是把我的画画好,至于它能不能改变一个世界一个社会,没有想那么多,干就完了。这个路能走多远,我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我只有多干,多做。当常识的东西做到一定的量的时候,我相信会有不同的结果。至于自己成不成功,我觉得得由时间和历史去判断。谁都想做伟大的人物,谁都想做毕加索,但那容易吗?
【编辑: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