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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浅论瞿倩梅的艺术

来源:《艺树》 作者:陶咏白 2012-11-08

 

瞿倩梅,这位从温州楠溪江走出来的女子,天生有着水的灵性,血液里流淌着敢于走遍天下创业的DNA。自幼喜爱画画的瞿倩梅,于上世纪的1985 年,已年近30 岁时,怀揣艺术梦,远赴法国留学深造。造化总是弄人。迫于生活,她背离了初衷,走上了在异国的经商之路,却遭到了两次牢狱之灾,在狱中她也竟然办了三次画展,这是什么样的定力!她旅居法国26 年,经历了叱咤风云的辉煌,也趟过了朋友出卖、婚姻解体又身陷囹圄的灾难,人生的大起大落的落差,把一个柔弱的水乡女子历练得云卷云舒,她用单薄的双肩挑起坚强,用隐忍的耐力挺起了腰杆。她厌倦了商界的尔虞我诈,出狱后,心灵疲惫的她开始重拾儿时艺术梦,她那双曾摸过17 亿法朗的手,重新撑起了艺术的风帆。

瞿倩梅原学中国传统绘画,为能痛快淋漓地表达那欲说无语的“内在需要”,开始转向抽象艺术的探寻。2008 年,她回到祖国在中央美术学院进修艺术材料专业,寻求新的艺术表达方法,她要真正依照自己的心愿去生活。

冥冥中似神的召唤,一次偶然的西藏之旅,使她心灵顿悟,心门洞开,灵光乍现。漫漫西行路,已悄然变成一个朝圣者的心灵之旅。沐浴在高山雪原、蓝天白云下的她,荡涤了尘世间的烦恼和痛苦,是一种心灵纯粹后的轻松,更是一次灵魂的洗礼,而那庄严神圣的庙宇、那猎猎飘扬的五色经幡,让她置身在藏传佛教的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唤起了对宗教威仪的神视的领悟。那些磕着长头用身体丈量大地的藏民,那些用肉体的痛苦来救赎灵魂的虔诚,让她心潮起伏,回首前尘往事,恍若隔世。她感知到了这个可以触摸天的地方,是世界上最圣洁的灵魂天堂,也是激活了她深埋心底的艺术灵感和艺术潜能的圣地。

西行归来,创作的灵感如泉奔涌,那积蓄了太久太久的人生的苦涩和郁闷,太多太多的生命感悟,演化作那一件件用高岭红土堆积的作品——《藏之魂—境·遇》。隆重登场,那恢宏磅礴的气势,那苍凉、沉郁、悲怆的基调,汇成了震人心魄的交响乐,以直击人心的张力,令人感动、感慨、感叹!

瞿倩梅的作品,是从那深厚、苦涩、粗砺、原始的生态环境中找到了绘画的新感觉,叩响了她的“内在音响”。那是她灵魂深处的感动,是她任情恣性置功利于度外的真性情,是她心灵的皈依,艺术的殉道。她用综合的材料诉说着她的“心语”。她是位运用材料的高手,以她的慧眼慧心,选用高岭土作画面肌理;用几百斤重的方铁柱作画框;用朽木作装置。佐以大漆、麻绳、茶等生态材料。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纯粹的天然材料作为艺术的媒介,奠定了她作品的质朴、淳厚、粗犷、大气的格调。艺术创造是一个生成过程,一旦掌握了材料的性能、物感的特质,就有可能让原有的自然形态的物质材料再造出新的形态,不仅在审美的维度增强其视觉力度,最终媒材转换成文化意义的载体而具有精神性。

各种材料有自己的特性,材料的物质特性又如何转化为具有视觉意义的“个性”?瞿倩梅独特的人生经历,在运用材料中注入了自己的思想情感和生命意识,这些贮存于心,在因心造境,以手运心的创作过程中,作品的形态或形式就在潜意识中流淌于画面,同时也渗透着她人格化的“个性”,成就了艺术独创性的品质。而艺术的独创性才是审美价值的所在。那么,瞿倩梅艺术的独特性又表现在哪里呢?

其一,有谁会把那不起眼的高岭土,做出如此大气势的作品?高岭土原是制陶瓷的原料,质地纯粹,有良好的可塑性和黏结性,有很强的亲和力和表现力。瞿倩梅的作品以这个朴质的土为主要媒材,或堆积、或延伸、或高耸、或流淌,塑造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形态,做出了具有丰富的质感表情的肌理:它们是苍莽大地的肌肤,是崇山峻岭绵延的山脊沟峁,是波光潋滟的江河湖泊;或是对弈的哲思,是对生命的诘问,是天问式的长叹,还是哥德巴赫的追问……在瞿倩梅作品中常常出现高低不平、蜿蜒曲折、绵延远去的车辙,它有种回味无穷的魅力令人遐想。这种充满神韵的“车辙”符号,有谁会想到它的灵感来自于我们司空见惯的车辙痕迹。一次新雨过后的清晨,瞿倩梅在跑步时,路边深深浅浅的车辙呈现出的浑然天成的艺术感染力令她感动不已。在她眼中,这车辙恰是一条人生之路,虽历尽磨难依旧执着地延伸、延伸……作为她作品的符号,这“车辙”,诉说着她的经历、她的命运、她的执着、她的灵魂。而此刻,这些材料已非材料,而成了有灵魂的镜像,它折射着瞿倩梅的人生,也启迪着芸芸众生对灵魂的追问。

其二,她别出心裁用几百斤重的建筑材料方钢做作品的外框。那深沉的铁灰色,或斑驳的铁锈红色,或方形、或矩形的沉重方钢框架,在此亦非仅仅只是框架,它们宛如一扇扇古朴厚重的大门,吱嘎洞开,把人们引进了天老地荒的原始荒漠中,引向那茫茫的宇宙之尽头,让人和自然有了共鸣式的感应。这沉重的方铁框架,莫不是巨大的枷锁,禁锢着人们的自由解放的理想?这沉重的方铁框架,莫非是扇历史的大门,封存着古老民族千年百年苦难深重的历史?……在瞿倩梅的艺术中,高岭土的朴质厚实、方铁钢架的坚挺凝重,把软性材料和硬性材料做了绝好的搭配,在刚柔相济,阴阳互补中烘托出她凝重、恢宏、沧桑的独特的艺术风格。

其三,瞿倩梅用朽木做的装置作品,别构了一种灵奇,也可称它们为化腐朽为神奇的雕塑作品。那些被木场遗弃的朽木,在她的手中稍作处理,那残缺的树干,那撕裂、剥落的树皮,那蛀蚀的树腔,絮絮缕缕蜂窝状的树芯。耸立在我们面前的是饱经风霜的苍凉,是残缺不全的悲怆,是傲骨挺立的坚韧。自然造物的神奇,悄然竖立起威严耸立的人性的丰碑,它们是生命的图腾,彰显着崇高的生命精神。

瞿倩梅用心灵感悟阐释着生命和自然的和谐,把个人的人生经历,思想情感和精神追求铸进了具表现力的材料语言中,塑造出高岭土肌理的多义性、锈铁框架的象征性、朽木装置的神性。她手中的材料有生命、会说话。由此,物化的材料转换为文化精神的载体。她的作品,就不仅仅是个人的人生体悟,或对自然宇宙的领悟,更是这个物质消费时代所稀缺的人文精神的彰显,她的作品感人的力量正在于此。

近日,瞿倩梅又创作了一批新作,即将赴上海美术馆展出,与2011 年11 月见到的作品风貌有所变化,虽在作品中我们还感受到游荡着神圣的藏魂,飘扬着五色经幡明丽的色彩。近作,明显的是少了些许沉郁、黯淡,多了不少明快和灿烂,这或许是趟过了人生低谷,开始走向凤凰涅槃的辉煌。

人生因苦难而丰富,艺术因沧桑而绚烂。瞿倩梅用自己的年华和生命丈量着灵魂的朝圣之路,用心灵苦修着艺术之旅。瞿倩梅作品是心灵的倾诉,情感的宣泄,更是一种生命精神的皈依。是看破红尘的超越,转向无为而为,其艺术内涵与她自已更紧密地融为一体。与其说是她创造的艺术作品,不如说这是她自身正在进行着脱胎换骨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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