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香港,一只大黄鸭和一堆“大便”成了城市的焦点。一边是大黄鸭在维港被千万人围观,一边是西九龙文化区的充气雕塑展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对于大黄鸭,人们大呼可爱;对于西九龙的充气雕塑,人们则对“充气大便”等作品产生了不少争议。这些争议促使人们重新思考:到底什么是艺术?这些艺术作品的意义在哪里?
在香港艺术家程展纬看来,在这样的年代还要讨论美的不同定义,是把作品真正的批判性埋没了。“大便”的设计者希望借助一堆扭纹状的巨型排泄物造型,扭转公众对艺术“美感”的特定想法。无独有偶,名为《色即是空》的黑色大莲花、《珠玉满堂》的烤乳猪、《坠入尘土》的无头蟑螂、半截人身雕塑,在“丑陋”、不雅的外观和巨大、夸张的形态背后,是设计者对于城市发展和城市中人的思考。
其实,丑陋与不雅的艺术作品早就存在,它们引发的争议也从未停止过。杜尚在1917年将名为《泉》的男用小便池送进了展览馆,在引起轰动和质疑的同时,他的作品也开始影响西方世界对于艺术的理解——用日常生活中的普通、常用,甚至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来引导人们新的观看角度和理解方式。他用怀疑一切的创作思想来解构所有的一切。被称为杜尚继承人的达米尔•赫斯特将解构进行得更加彻底。
他的作品是将动物们杀死并泡进福尔马林里并他展示动物的内部。通过将死亡和尸体展示给大众,他试图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充满暴力与死亡的社会。画家弗朗西丝•培根的病态风格与赫斯特颇为相似,他的画擅长“以扭曲的肉体来表达精神上的困境,将人的精神面外翻出来让我们观看,不仅充满原始野兽的野性力量,也有一种凝视自己内在的恐怖震撼”,他希望用作品去提醒人类感受存在的本质。
如果说培根是将扭曲的肉体表达在画布上,那么中国行为艺术家张洹则将“扭曲”和“自虐”直接施行在自己身上。他曾赤身裸体、涂满蜂蜜,蹲坐在农村的公共厕所引来成千上万的苍蝇;他用十条铁链将自己的身体吊在离地面三米高的房梁上;他曾赤裸全身躺在冰上。艺术评论家高名潞说他是直接用身体、语言诉诸与观众的交流,竭力发现人与生存环境的关系。
回到香港的这次充气展,虽然有着褒贬不一的评论,但有一点是无法否认的:它让许多与艺术无关的人也专程前往望一眼,并加入其中的互动和创作。杨天帅说,或许无数香港人就这样,因为“屎”,第一次创作,第一次成为艺术家。关于它到底是不是艺术的讨论,已经不重要了。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屎”是有意义的。
对于“屎”的讨论,早已有之。《圣经》中相信世界与人的存在原是绝对美好的是种“无条件的存在认同”的信念。这种信念否定了屎的存在,而昆德拉把这种审美理想称为“媚俗”。这种审美是对屎的绝对否定。在此定义中,“屎”显然是任何丑恶事物的代称。刘昌元认为,为了避免受媚俗的腐蚀或成为文化工业的一部分,现代主义艺术重视突破既存的表现方式与僵化的观念,产生令人震惊与难懂的效果。这类作品是反媚俗的,因为它们重在表现存在感受。
从杜尚、赫斯特、培根到张洹,再到西九雕塑的艺术家们,他们的艺术作品有着不同的内容表达和表现方式,相同之处都是与一般意义上的“美”的艺术无关。这也许正是昆德拉的“反媚俗”的艺术实践。“丑陋”的艺术品注定引发争议,而它们最大的意义或许在于能够促使我们对于存在的世界和自身有更深的认知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