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
张锐从事过很多行业,都如他的藏品一样,神秘而充满价值。现在,张锐拥有一家艺术酒店、开徽宅餐厅、做画廊,不久前又新开业了“任我行”时尚传媒基地,倡导饮食的艺术。人生经历许多,他信奉“艺术就是生活”。
和张锐见面是在北京工体院子里他新开的“任我行”餐厅,他一身简洁的白色运动装,非常自然放松,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干净利落,毫不矫揉造作,是一个坦荡的北京爷们儿。
初识当代艺术
张锐是国内最早一批认识到生产关系可以转化为生产力的人,敢想敢干。2000年,他开始做高级时装生意,也正是这个契机让他初触当代艺术。当时他在做一个法国品牌的中国代理,2002年应邀去品牌持有人家中做客,那是法国南部一个诞生过很多艺术家的小村,有点像宋庄,在法国很有名,住在那个街区的都是法国最富有的人。主人的那所房子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但最让张锐震惊的不是这所房子,而是挂在沙发后面墙上的一幅小画,主人的一句“这可比这个房子值钱多了”着实把张锐镇住了,当时他还把买房子当个事儿,“总觉得房子不管是自住还是投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次听说一幅画的价值比房子大得多,而且还有巨大的升值空间,才觉得自己的价值观被摧毁了。
于是,张锐回到国内就开始想办法买艺术品。一开始还不知道从何而入,他直接跑到宋庄去挨家挨户地敲门找艺术家,“我当时觉得宋庄人人都是艺术家。”就这样,他买的第一件艺术品就是在宋庄“敲门”时找到的,也初识了一批艺术家。
张锐的朋友圈子很广泛,其中黄燎原是最早提出想和他开画廊的。黄燎原是国内摇滚、文化艺术圈的活跃推手,对艺术一直抱有热忱,老拉着张锐说开画廊的事。而刚开始张锐没一下就答应,“一直等到2003年左右,老黄说问了老方(方力均),老方说现在开画廊可以了,这么着我们就开了。”
艺术品的购买之路
近水楼台,张锐干脆就把画廊开在了工体院子里他开的“有璟阁”餐厅之上,以画廊为伴,张锐正式开始了他的收藏。
2003年到2005年这3年是张锐收藏上的高峰期,集中购买了很多当代艺术品。他说:“一开始买的时候还不太贵,2003年买曾梵志很重要的作品也就是1万美金。”2005年之后,中国当代艺术品首次拍出了过千万的价格,艺术品价格随之一路飙升,从那时起张锐放慢了脚步。“因为价格太高了,我买不起,谁能花那么多钱去买这个?我一般兜里有闲钱了,看上一个作品就买了;但是贵的我坚决不买,我没有买过超过200万元的作品,最高就到200万了,这就到头儿封顶了。”
对商业的敏感也带来了张锐收藏上的变化。2003年到2005年这个阶段他购买的大部分是油画,2005年达到了高峰。这之后开始转变,“这种转变其实是绕着市场走,我当时没钱再去买架上了,因为已经非常贵,真的没钱去买。”那怎么办呢?那就转换媒介,2005年开始张锐转向了收藏装置艺术,之后也开始收藏一些照片和多媒体、录像作品。当时还没什么人去买装置作品,这是非常有前瞻性的,即使现在,收藏装置、多媒体作品的中国藏家依然不多。张锐的收藏之路在2007年又有了新的转变,他开始收藏一些韩国、日本、印度,包括欧美艺术家的作品,这一次他又领先了。“当时中国艺术家作品的价格已经比国外艺术家贵出很多,而欧美艺术家的作品一点都不贵。坦率地讲,花100万人民币,能买咱们这儿1000万的东西。”
“一个人能够完全不受左右,那是伟人,像咱们这种平凡人做不到。”所以早期买艺术品除了自己的喜好,张锐也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那时他身边天天围着艺术家、艺术评论人、策展人,而每一个人的艺术观念、市场观念都不尽相同,就得自己去判断和分析。另一方面的影响来自于市场,他收藏方向变化的时间结点恰恰是苏富比、佳士得逐渐推出亚洲艺术拍卖专场的时候,张锐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也较早就开始了这个领域的收藏。
张锐也很感性,有时候他买一些作品是缘于无法回避的人情。比如某个艺术家平时对他很尊重,展览经常会邀请他,那他去了之后不买一张作品就会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
艺术消费比收藏轻松
“我就没觉得我是收藏艺术品。就像女孩喜欢买衣服,打开衣柜一看买的都差不多,喜欢黑一片黑,喜欢红一片红。”在艺术收藏上张锐的心态特放松,对于他来说,他更喜欢用“艺术消费”来对待“艺术收藏”这件事儿。
“一直到今天为止艺术品对于我来说仍然是一种消费观。就像女人买鞋买包,有的男人喜欢买车买房。”其实张锐也是先买车买房,房子买到之后很自然就有一个装饰的问题,他最开始也是去宜家买点印刷品挂在墙上,也买过非洲木雕。后来他发现这样太没品位了,客人到他家对装饰有些评价后,他会觉得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讲到这儿张锐开玩笑地说:“中国有这么多别墅,如果把那些假画都换成真画,那这个市场将巨大无比。所以我们先别提什么收藏投资,首先把你的日常生活打扮得漂亮点,让自己有自信了,艺术就受到关注了。”
凭着这种“艺术消费”的心态,张锐在“艺术收藏”这条道路上比别人走得轻松许多,不扛任何包袱,“一旦带着强烈的功利主义色彩去面对艺术,你会发现很累。而艺术消费只跟你个人有关系,跟其他人无关。人消费有的时候就是一种瘾,你不花出这个钱,老觉得不舒服。”虽然一开始的艺术消费缘于冲动,但是张锐在开始买艺术品以后,也开始看艺术史方面的书,他买的艺术类书籍远比他买的艺术品要多得多,一直到现在他仍在学习艺术史。
“我对身边的每件事都在想怎么艺术地去表达,怎么艺术地去生活,怎么让生活更加艺术化,艺术这件事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艺术到最后,如果还能够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受太多市场的左右,那你每一分钱花出去才能够保有最真实的快乐。”张锐非常谦虚,他说自己只是一个做梦的人,终极目标是希望实现“艺术生活化”,将艺术与生活真正融为一体,让艺术本身变成生活的各个方面。
张锐
对话张锐
记者:您心目中收藏家是什么概念?
张:我觉得希克、尤伦斯这样的都是收藏家。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力求把自己的一份热爱变成一个事业,然后在自己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又能很好地把这批作品料理好。过程是完美的,结果是美好的,有这样的驾驭能力的人就叫收藏家;如果没有这样的驾驭能力,那给这批艺术品带来的可能是灾难。
记者:您如何看待之前尤伦斯的抛售和希克的捐赠?
张:我觉得希克、尤伦斯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恰恰挖掘出了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他们从这个过程中获利了,这会对很多人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我认为人不能太狭隘,其实每个人在最后不是被这个世界抛离,就是抛离这个世界,这是生死规律。艺术品本来就应该转换不同的时空。我从善意的角度上认为,尤伦斯在生前把这批作品处理好,比将来让自己的儿女去处理要稳妥得多。艺术是需要宏观的精神境界的,因为艺术是全人类的,艺术变成商品,其流动性是必然的。
记者:您收藏了这么多艺术作品,比较偏好哪个类型?
张:装置是我很喜欢的,我觉得它们的确可以发挥艺术家的想象力。不像架上艺术,也许只把你所学的绘画基本功施展出来就可以画画了。一个装置艺术家一定是一个创作能力非常强的人,他没办法很简单地去模仿或者复制谁,装置艺术常常带有艺术家很强烈的个人的创作性和实验性。比如我很喜欢徐仲敏的作品,2006年我买过他的一件装置作品《转山》。
记者:您购买艺术作品大部分是通过什么渠道?
张:实际上除了早期在艺术家工作室买过画,后来始终都是在画廊和拍卖会上购买,还有博览会,就这么三个途径。经常去的博览会有巴塞尔艺术博览会,还有上海的,香港的,北京的……
记者:您怎么看年轻一代艺术家的创作与发展状态?比如“80后”这一拨儿。
张:我其实还是把很大希望寄托在年轻人的身上,特别是在新媒体艺术这块。因为新媒体艺术所能够表现的手段和方式与架上艺术不同,架上艺术我们能够明确找到一条线索,而且这条线索的话语权永远掌握在西方人的手中,但是新媒体艺术却不同。现在国内这些二十几岁的孩子,其实和美国二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太大的分别,他们生下来也有计算机和高科技,生活是一直融入到了这个信息化时代的,世界是扁平的,因此年轻一代艺术家直接面对的就是国际市场和国际艺术平台。
记者:您为什么关注新媒体艺术?
张:我觉得新媒体艺术有一个很好的前景,因为它是这个时代特有的。艺术家的创作一定要去找其时代性,找这个时代的语言;可能再过10年新媒体这个技术又落后了,但在现在它是不可忽视的。虽然很多人还不认识、认同,从投资的角度来讲,会觉得新媒体艺术没什么价值,因为买了未必卖得出去,但是从艺术发展史的角度来讲,它却非常重要,写史的人不可能把它丢掉。
记者:您现在要再买艺术品的话,参照是什么?
张:我认为,人只有存在方向感的时候才知道价值在哪儿,这点很重要。我自己认定艺术品脱离不了它的整个脉络,艺术走到这样一个创作阶段,才有了时代性,我们一定要去看艺术品有没有时代性。
记者:您认为当代艺术的价值是什么?
张:在我看来,当代艺术的历史价值可能要远高过其艺术价值本身,因为这是一个特定的时代。我们处在学习西方的过程中,是在用别人的语言表达我们的思想,这个学习的过程产生了一种反叛性,会和学院派产生一种分裂。这个过程很重要,因为它打破了我们整个平衡,然后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我觉得今天艺术家的核心价值是创造力、想象力,当然不一定是颠覆这个世界的能力。
记者:收藏给您生活带来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张:收藏对我特别明显的影响就是如何去看待“艺术品消费”这件事,也就是“为什么而消费”。如果你是为了投资、发财而消费的,那可能从中得到很少的东西;而如果你把艺术品当成一本教科书,在研究的过程中会收获很多东西;当你拥有的教科书多了,慢慢地自己就是艺术家了。
记者:您对新入门的藏家有什么建议?
张:首先,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和目的收藏,只要你关注艺术,就应该受到大家的赞许。想投资也好,单纯凭爱好也好,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进入了艺术这个领域。我对这些新藏家抱有尊重和鼓励,唯一的建议就是,既然钱也花了,朋友也交了,那不妨多去学习学习,因为不了解的事情是带不来快乐的。
记者:那您对藏品未来有什么样的规划?
张:去建美术馆我可能永远不会去做,因为我没有发现这有什么意义。我宁肯让自己的家摆满艺术品,慢慢地让身边更多的朋友能够从中感受到一点艺术和家庭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这个还比较现实,因为我不愿意让艺术和生活分开。
【编辑:徐瀹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