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资料
图片资料
没有人真正知道,约瑟夫·康奈尔1972年去世,草间弥生1975年春天从纽约回到东京,并且住进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键的联系。在《无限之网:草间弥生自传》中,约瑟夫·康奈尔是草间花费最多笔墨来描写的情人。她称约瑟夫为“全美国最伟大的艺术家”。草间弥生在纽约的十七年间,也是她的作品获得巨大成功的一段时期。同时,她和约瑟夫展开一段长达十年的忘年恋,充满着爱与恨、金钱与名誉。
1962年,33岁的草间弥生,经过在纽约5年的打拼,已经从一名寂寂无名的日本女子逐步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前卫艺术家。这一年的某一天,草间的经纪人对她说:“这两天我们会去见一个奇人,不过弥生,带你去见他是有条件的喔。记得穿上你最漂亮的衣服,跟我一起去吧。”草间弥生还不知道,她的经纪人要带她去见的是当时一位传奇艺术家,他生性孤僻,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更加不会把作品卖给陌生人,但是在外界的传说中,只要带漂亮的女生上门拜访,他就会把作品卖给对方。就这样,草间弥生穿上她的和服,系上银带,和她的经纪人一起去拜访这位神秘的艺术家。
当草间弥生和经纪人推开这位艺术家的门之时,草间看到的是一位老态龙钟的男人,此时,她才知道他的名字:约瑟夫·康奈尔。她突然意识到,这位男子的作品曾经在三个月前与她的作品共同在纽约的葛楚·斯坦画廊(Gertrude Stein Galler y)展出过,在一起展出作品的艺术家还有美国装置艺术家艾伦·卡普勒。很显然,草间弥生与约瑟夫的邂逅并没有给草间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这位59岁的老男人,对草间一见钟情。在草间的自传里面,她是这样描述第一次的见面:“这男人自闭、阴暗又古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开口说:‘联展的时候,作品并列在我旁边的人,就是这位女孩吗?’……视线在我美丽的和服上逡巡,并悄悄轻抚我的衣摆。”这次见面的最大受益者似乎是那位经纪人,约瑟夫见到草间弥生之后满心欢喜,以至向来不喜欢艺术经纪人的他当场卖出一件“盒子”作品(当时每个约瑟夫的盒子都可以卖到数千美元)给这位经纪人,而经纪人如获至宝,留下一大包现金和草间弥生在约瑟夫家里。
约瑟夫直言不讳地对草间表达,“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可爱又漂亮的女生”。从他们见面的第二天开始,草间就开始收到对方情意绵绵的诗,几乎每天约瑟夫都会把草间的信箱塞爆,此外,草间每天都会接到约瑟夫的电话,有时候一通电话长达五六小时,甚至已经影响了草间的日常生活。这种情信与电话随后持续了十年,他们开始了一种“纯洁和神圣的关系”。
在这段关系里面,约瑟夫的母亲,一位保守、肥胖的老女人扮演了十分畸形的角色,有一次草间与约瑟夫在自家草坪上接吻,被约瑟夫的母亲看见,盛怒之下的母亲提了满满一桶水,从他们两个人头上浇下去,并威胁约瑟夫:“不可以碰女人。我不是已经跟你说很多次了,女人很脏,是梅毒和淋病的巢穴。结果,你还带女人回来,和你接吻!”对于这一切,约瑟夫将草间晾在一边,而是首先向母亲道歉。草间弥生并不能忍受这样的待遇,在他们交往期间,草间曾经提出要离开约瑟夫,但也经不起约瑟夫的苦苦哀求。对于约瑟夫严重的恋母情结和强烈的占有欲,草间弥生也没有任何办法。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纽约,是波普艺术和前卫艺术的黄金年代,美国艺术圈对二战后盛行一时的抽象表现主义艺术丧失了兴趣,转而全面拥抱日常生活中的消费品:汤罐头、名人像、美国国旗、咖啡店里的汉堡、漫画、钱等等。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克拉斯·欧登伯格(Claes Oldenburg)、罗依·李奇腾斯坦(Roy Lichtenstein)、贾斯培·琼斯(Jasper Johns)等人也从反主流的前卫艺术家逐渐成为耀眼的波普明星。相比之下,约瑟夫和这些明星式的艺术家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尽管约瑟夫当时已经在美国艺术圈享有相当的声誉,但他一直低调地创作和生活。同行将约瑟夫视作美国第一位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而且是完全自学成才的天才般的艺术家。
当时的纽约,见过约瑟夫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自从父亲去世后,约瑟夫一直与母亲和身体残疾的弟弟住在皇后区乌托邦公园大道的一栋小房子里,并且悉心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事实上,约瑟夫几乎没有和女性发生过真实的性关系,尽管有几位女性承认她们和约瑟夫有过性行为。约瑟夫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并且在母亲的影响下对女性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但同时也在感情上产生扭曲的依赖。在草间的自传中,她与约瑟夫这段残缺的爱有过很多激情时刻:两人曾在寒冷的冬天彼此脱光画素描。在约瑟夫晚期,因为前列腺肥大而动手术,他央求草间去看他。见到草间弥生的约瑟夫喜极而泣,激动地把她压倒在沙发上,脱下衣服疯狂激吻。约瑟夫从裤裆里掏出阴茎,央求草间弥生“可不可以帮我摸摸它。”草间发现那玩意松松干干,满是皱褶,像比萨一样捧在掌心,但草间还是照他的要求去做,用手盖住它,她感觉到那团怪异、庞大的薄皮在她手掌里膨胀,除此之外,“他没有对我做任何性的要求”。
草间弥生和约瑟夫相互欣赏对方的才华,尽管约瑟夫的占有欲和他母亲、弟弟都让草间弥生感觉到厌烦,但只要约瑟夫给草间打电话,她就会乖乖地跑到他家里去。约瑟夫有时候会买草间的作品,并且明确地告诉草间弥生这张作品可以在什么画廊卖到什么价钱。他们在交往期间,双方并不是各自的唯一,草间弥生和同样是超现实主义的大师萨尔瓦多·达利有一段时间走得很近,有一次他们正在喝酒的时候,草间给约瑟夫打电话:“达利想要见我的时候,都会叫劳斯莱斯来接我喔。你也应该要对你最心爱的情人表现一下啊。”结果不到五分钟,就有一位年长的女性给草间打电话:“弥生,我会陪你一起过去约瑟夫·康奈尔那边。”这位女藏家过了一会,开着奔驰把草间带到约瑟夫家里。
约瑟夫对女性在感情上的依赖相当强烈,除了体现在对草间弥生的占有欲之外,他还曾经对一位名为乔伊斯(Joyce Hunter)的女子着迷不已,他们在1964年间交往过一段时期。不久,乔伊斯就和约瑟夫分手了,并且从他的仓库了偷了好几个“盒子”,当乔伊斯被警察拘捕的时候,还是约瑟夫将她保释出来。
图片资料
图片资料
“约瑟夫总是穿得很邋遢,走在路上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个流浪汉一样。鞋子是破的,手上拿着一个破烂的纸袋。”“他平常走在路上,只要看到旧木头废料,或者是旧钉子之类的任何老东西,就会捡起来,放进随身的纸袋里,小心翼翼带回工作室。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把这些物品化为作品的一部分。”草间弥生对约瑟夫的观察是直接和客观的。约瑟夫就像是一位狂热的物件收集者,他的作品充满诗意和神秘主义色彩。“物件”在约瑟夫的艺术创作中的重要性无法言喻,这发展成为他最重要的作品形态—常常呈现为不同大小的木盒子,里面装着由艺术家组合的各种朴实和平凡的旧物,因此,其作品有“超现实主义的盒子”之称。他喜欢在曼哈顿散步,像流浪汉一样沿路捡木头、旧报纸等各种旧物,也喜欢在海边捡各种贝壳和沙子,在旧货商店里面买老木箱、镜框、照片一类的物品,然后回家将它们以拼贴、组合的形式重新创作。
约瑟夫关于“物件”的作品第一次展出是1932年在纽约朱利恩·列维(Julien Levy)画廊名为的“超现实主义”的展览,从1934年到1940年间,约瑟夫·康奈尔通过在纽约的特雷夫根工作室工作支持自己的创作。随后约瑟夫参加了1936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举办的“幻想艺术·达达·超现实主义”(Fantastic Art, Dada,Surrealism)展览,展出的作品包括他的两部超现实主义影片,这奠定了他美国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位置。
草间弥生和约瑟夫的艺术理念相去甚远,约瑟夫的作品是维多利亚式的内敛、理性甚至充满童真。而草间弥生在纽约时期的创作大胆而疯狂,似乎为了摆脱她过去在日本以及童年时期的所有压抑以及对“更出名”的渴望。1967年,38岁的草间弥生脑子里疯狂的想法和当时纽约社会弥漫的嬉皮风不谋而合。这一年1月,草间在纽约第5大道圣派翠克教堂前进行了一场名为“人体彩绘祭奠”的“乍现”。一群年轻的男女嬉皮,集合在教堂前全裸、拥抱、热吻,燃烧了60面美国国旗,草间则在烟雾中将《圣经》和征兵卡丢入火中燃烧。整个过程引来无数路人围观。该活动随后马上被警察驱赶,从此,草间成了媒体记者的追踪对象。
不久,草间弥生接到一个德国媒体的邀请,以之前的《永恒的爱》作品为出发点,扩展成新的“乍现”活动,这一次,在巨大的工作室中,四面墙壁安放了镜子,中间是草间特意安排的“动态雕塑”—数名男同性爱者在舞台上彼此鞭打,进行群交、兽交,外围则是几十位记者屏息观看“乍现”活动。对当时的美国社会以及媒体而言,这种“性解放”活动还是一种稀罕的感官体验,现场有观众忍不住发出了呻吟,甚至有人开始手淫。就在观者与表演者共同进入一种气氛时,这些表演者们开始彼此在身体上画上不同颜色的圆点。
“草间·乍现”迅速红遍纽约,变成城里最受期待的邀请活动,并从工作室一直延伸至美术馆,从美国到欧洲,艺术家本人也成了“性解放”大祭司。草间弥生把“乍现”发展壮大并成立文化公司、音乐剧公司、电影公司、人体彩绘工作室、同性爱社交俱乐部等来保证各种项目的操作与执行。
到1970年代初之时,草间弥生迎来了她在纽约最辉煌的时期。当时的波普明星安迪·沃霍尔在他的工厂工作室养着各式各样的嬉皮士、吸毒者和同性恋演员,同样,草间弥生身边随时都簇拥着一群嬉皮士,保护她不受到各种社会保守人士威胁恐吓。她拥有一个名为“草间舞蹈团”的裸体舞蹈团,团员都是十六至二十岁的美少年同志,她把这些美少年安顿在纽约东村的工作室里面,而她本人常常在背后冷静得看着这些美少年毫无禁忌的疯狂性派对。
在草间一生的创作当中,“性”是贯穿其中的唯一主题,她似乎通过不断描绘性、推动疯狂的性解放,在视觉上用性暴力来消解她内心的创伤,她的自传提及:“我从童年到青春期的成长环境和经验,可能是我厌恶性爱的根源。我讨厌男性性征,也讨厌女性性征,这两者对我来说,都是我恐惧的对象。因此我拼命做、拼命做那些厌恶的、不喜欢的、可怕的形体,然后超越它们。”因此草间弥生在圈子内有着“Sister”的称号,也就是修女的意思,她本人称从来不会加入那些群交活动。
不久,草间弥生接到一个德国媒体的邀请,以之前的《永恒的爱》作品为出发点,扩展成新的“乍现”活动,这一次,在巨大的工作室中,四面墙壁安放了镜子,中间是草间特意安排的“动态雕塑”—数名男同性爱者在舞台上彼此鞭打,进行群交、兽交,外围则是几十位记者屏息观看“乍现”活动。对当时的美国社会以及媒体而言,这种“性解放”活动还是一种稀罕的感官体验,现场有观众忍不住发出了呻吟,甚至有人开始手淫。就在观者与表演者共同进入一种气氛时,这些表演者们开始彼此在身体上画上不同颜色的圆点。
约瑟夫去世之时,草间恰好回了东京,他们最后一段对话是关于约瑟夫请求草间不要离开他去东京,还有约瑟夫念念不忘要完成的作品“草间弥生裸体盒子”。对于约瑟夫的去世,草间并没有太惊讶,一直以来,约瑟夫都以一种老态龙钟的形象出现在草间弥生面前。约瑟夫并没有给草间留下实质的财物,草间在经济拮据的时候甚至把约瑟夫送给她的作品卖掉,作品上面还刻着“献给亲爱的弥生”。无论如何,自从约瑟夫去世之后,草间弥生在纽约少了许多牵挂。
1974年,草间弥生的父亲过世,第二年春天,她身体有三种病状发作,这让她无法在纽约继续生活,迫不得已回东京接受手术治疗。此后,草间在东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白天在工作室创作,晚上在医院写书,在平静中等待日本媒体与公众的接纳、理解。
1987年,这位曾经的“不要脸的艺术家”、“裸体的幕后黑手”,在福冈北九州市立美术馆举办回顾展,展出草间弥生1948至1987年之间的79件作品,日本社会第一次全面、公正地认识草间弥生。两年后,纽约国际当代艺术中心(CICA)以开幕纪念展的名义,举办“草间弥生回顾展”,除了作品还展出她与不同艺术家间的通信、笔记,她的艺术历程与价值也通过展览得到梳理、确认。
1993年,草间弥生代表日本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日本政府专门为她设立主题馆,以此致敬,草间弥生在日本以及国际艺术地位重新得到确立。年迈的草间弥生已经很少提及约瑟夫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并不如大野洋子和列侬那样成为后世佳话。几十年精神疗养院的生活,让草间弥生回归平静,如今年逾八十的她,还坚持每天创作,其作品回归架上绘画和雕塑,布满圆点南瓜系列作品已经成为20世纪艺术的经典。
(文章转自百纳艺术传播公众微信《我们谈论草间弥生的时候,我们也谈论爱情。》)
【编辑:谈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