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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访史金淞工作室:灰度的艺术

来源:艺术银行 作者:付朗 2014-01-15

史金淞

史金淞,1969年生于湖北当阳,1994年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雕塑系,其后就职于湖北省美术院,现生活工作于北京及武汉。史金淞在国内外艺术展览及活动中十分活跃,其作品涉及设计、雕塑、装置等,同时,他也是2013年10月刚刚结束的拍卖双年展的策展人及发起者。

史金淞先后参加过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的“中国,怎么样?”、“超设计”第六届上海双年展、威尼斯国际雕塑装置展、柏林世界文化馆的“亚洲新印象”展、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迪奥与中国艺术家”展,以及西班牙国际艺术博览会等国内外展览。其个展足迹遍及中国大陆与台湾地区,美国、欧洲以及阿拉伯地区。在2013年4月举办的迪拜艺术博览会上,史金淞以驻留艺术家身份应邀参展,其个展项目“内园”得到各方好评。

史金淞的工作室位于北京宋庄,这里聚集着很多艺术家、策展人及艺术工作者,从市区出发,要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这个僻静荒芜的地方。院子外面没有什么标志,只有停在门口的那辆吉普车格外醒目,走上几级台阶就是工作室了。

2010年末,史金淞搬到宋庄工作室,并前前后后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营造这个新家。和一般意义上的艺术家工作室不同,史金淞把这里拓展为集展示、制作、办公、仓库为一体的工作区域。一进大门,就是宽敞的加工和展示厅,边上陈列着一些作品、工具,中间堆积着为下一件作品搜集来的各式酒瓶碎片。被问及这里的占地面积时,史金淞笑着调侃道:“我有三个‘一亩三分地儿’。”走过一座曲折的石桥就是艺术家的工作室——或者说艺术灵感产生的地方。桥下流水已经结冰,依稀可见冰下缓慢游弋的红色鲤鱼。桥侧水边屹立着许多假山石,这个庭院也是一件作品,名字就是《我的花园》。这些假山石取材于史金淞北皋工作室拆迁下来的材料,“我曾经有过几个工作室,都被拆了,说推倒就推倒了。”艺术家指着花园中的太湖石说道,略显沮丧和无奈。

步入工作室,这里的氛围似乎格外符合史金淞的性格。古董家具上摆着威士忌、雪茄、烟斗,一把古琴横在桌上,旁边又散落着一组高尔夫球杆。所有的摆设都很随性,没什么刻意安排和规则,就和史金淞本人一样。“我就是个俗人,努力寻找各种艺术外的爱好。”艺术家自己这样评论道,然后笑着调皮地坐下,谈起了他的童年。

史金淞出生在湖北当阳,那里自古即是文化历史名城。“我父亲生在麦城,我生在长坂坡,我先后在当阳桥中学和锦屏山的景洪中学念书,小的时候随父亲去复制《收租院》,我的启蒙教育在关云长显灵的玉泉寺,在昔日北宗神秀的道场跟一位老和尚学识文断字。”关于童年的几句话里充满了三国式的英雄主义和禅宗的机缘,这两种典型的文化交织决定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很爷们儿又能细腻沉思的史金淞。由于父亲也从事艺术创作,他从小就接触绘画、制陶、雕塑,对熔化、冶炼以及材料的原始形态有着很深的情怀。而由于父母异地工作,史金淞也格外自由、独立,经常逃学,却在社会上凭借自己的手艺养家糊口,14岁那年靠画肖像挣得了第一桶金——30元钱,17岁就已经参加武汉美术馆的展览并主持艺术项目了。

史金淞喜欢打破物质本来的物理性,尝试生成新的形态组合。“我七八岁就开始学打拳,是武当的一个支派,一直学到了十七八岁。我体内有股劲儿,总是没地方发泄,所以从小就爱拆东西。”就像后来的装置作品,其实是他体内能量的释放,通过破坏物质进行创作。艺术对于他,没有玄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是身体的一种需要和本能。

史金淞的作品总是用自身的存在去说话,避免比喻和象征,拒绝叙事和形容,就如其直来直往的性格。“艺术不是什么标准、限定,作品放在那里,其存在就是一种话语,其本身就营造了一种场域和经验。”的确,史金淞从未停止打破既有价值和知识体系,他总以一个质疑者和局外人的角度去旁观,把事实呈现和分享给大家,这也是他总在尝试转换视角创作的原因。在他眼里,艺术家在社会系统中做着微不足道的抵抗,其中带有妥协,然而这种妥协不但不消极,却恰恰是艺术家存在的意义——保持一个“灰色空间”,于其中可以消解冲突,给观众提供新的可能。

史金淞早期作品融入了很强的设计性,如《名兵利刃》、《圣诞快乐》、《婴儿用品系列》、《哪咤》及《哈克龙》;随后的《华山计划》、《琰》、《桃花散》、《绝句》及《三米之上》则更具精神性并散发着浓郁的中国气息。2011年,他在今日美术馆的个展“过去”,在展厅内用各种树木、炭、金属等废弃物铸造了一个长约30米,直径约5米的现场装置,绳索、电线将这些废弃材料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通道。这种物质形式、材料体积和纪念碑似的规模给人带来强烈的冲击,参观者进入通道,在黑暗中摸索,从以往消极的观看转为积极的寻找和试探。黑暗诱发的对未知的紧张令人警觉并放慢速度,迫使观众提升对自身的感知,在这具庞然大物里边凝望自身。作品潜在的危险激起了人们几乎遗忘的第六感知,它所营造的碰撞与压抑、危险和未知,带领着观者自省、自觉。艺术家总结道:“这个作品最后就变成了一个现场状态,一个相对混沌、模糊的状态。”

采访当天,正值史金淞结婚20周年纪念日。当被问及如何庆祝的时候,他回答得很朴实:“采访完早点回家,买束花给老婆。”随后他又调侃道:“你看,我俗吧!”然后哈哈大笑。“把自己做得好一点点,这世界也因为你好了一点点;把世界搅得乱一点点,世界也因为你而稍微生动了一点点。我努力做一个庸俗的人,同时还能成为一个艺术家,最好还能成为一个好一点儿的乱搅和的艺术家。”

记者VS史金淞(史)

记者:除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汽车、雪茄、烟斗、高尔夫,你还有什么爱好?

史:我最大的问题是一直在培养爱好。我小时候爱好画画,喜欢女孩,后来艺术变成了职业,女孩变成了老婆,就成没爱好的人了。所以一直努力培养新爱好。不过回过头想想,这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大多数人参加工作就是为了生活,爱好只能放弃,但是作为一个艺术家,我的工作就是我的爱好。

记者:你说自己是个俗气的人,你怎么理解“俗气”?

史:俗气就是不那么另类,不那么与众不同,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小孩就生小孩,该过日子过日子,人生到了那一步就水到渠成了。我年少轻狂时曾觉得自己很天才,很有理想,但天才应该活不过30岁,所以之后觉得其实我最大的理想还是做一个俗气的人,这样比较靠谱儿。

记者:你经常提到一个词叫“灰色的空间”,怎么解释?

史:不确定的东西都是灰色的,空出来的就是灰色的空间。即使这空间很狭小,但它给你的让渡却是很大的。其实在中国,很多问题是用灰度来解决的,这也是五千多年文明历史沉淀出的一种方式。在各种冲突里,当所有东西都不那么明确的时候,大家反倒可以相安无事,所以后来我自己把它取名叫妥协的艺术。在这个灰度里生成的知识分子也有自己的一套方式,我的另一个说法是“微不足道的抵抗”,以这种方式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记者:那艺术家在这个灰色的空间里充当什么角色?

史:艺术家事实上是在支撑这种灰色的维度,在拓宽这个磨合地带的空间关系。所以我说的“妥协的艺术”也不是完全消极性的。在这种文化里才可能产生太极,太极就是一种妥协的艺术,太极的第一句话叫“舍己从人,随波逐流”,在跟对方的合作中实现自我的存在。

记者:你的作品以装置为主,是否想过尝试其他形式?

史:当然想,但没找到好的方式。现在这种表达可以提供很多维度,其实重要的不是用什么材料或形式去工作,而是用什么样的角度和方式去思考。至于表现手法,对我来说更多的是一个和这个世界发生关系的基本立场。而且我不喜欢扁平的东西,哪怕是平面的方式,也应该是一种活泼生动、有纵深和时间的东西。

记者:你的很多作品设计精细,技术性和设计感都很强,你怎么看待艺术领域的设计和技术?

史:不管是精密度还是设计性,一旦它们触及到作品本性的时候就是艺术,同样,当技术到了尖端,也是艺术。但艺术家和科学家的不同之处在于,艺术家是给思想或者知识生产提供一个契机,科学家可能更直接地去生产知识。我们去刺激,去搅和,让原本看来没问题的东西有问题,一旦大家察觉就会开始思考,事情就有改变的可能。所以在我看来艺术家就像身体上的皮肤,有抽搐反应,抽搐完了它的功能就结束了,至于随后肌肉怎么反应,大脑怎么反应,是另外一回事,皮肤只做皮肤的事。

记者:你特别喜欢变化角度进行创作,正如你说的,拒绝扁平化,拒绝既有的价值和知识体系,但你是否想过这样会削弱你的个人风格?

史:真实的生活是一个丰富又多元的多维空间,因而就是要不断切换视角。其实艺术家也很难没有个人风格,人毕竟是有局限的,尽管你在不断变换角度,然而变换方式已经成了你的风格,只是没有主动去营造一个跟自己无关的风格、不去简单地设计一个风格罢了。对既有价值观和知识体系的拒绝,是因为我不相信教育告诉我们的事情,我对基本知识的合法性是怀疑的,对权力也有天然的不信任感。我不相信任何一种权力,因此我也不相信知识,任何一种知识都是一种权力的合法性的依据,都是从各自的权力系统角度出发去讨论问题,其本身是一种单一权力的施加。所以,我早已养成东张西望的习惯。

记者:为什么你的作品中经常带有冷酷的感觉,有些甚至透露着危险性和暴力感?

史:艺术有时候是对受伤的感知力。你处在一个社会情境中,也许并没有跟谁去过招,但有了这种感知力你能洞察周围存在着暴力来源,你会更敏感一些。很多东西无形中隐约流露出危险的、暴力的、冷峻的性质。

记者:你最近策划了第一个拍卖双年展“WhyNot?”,能就此谈谈对当代艺术及市场的看法吗?

史:当时他们找我征集作品做当代艺术专场,我觉得当代艺术是一个正在发生的事,而拍卖是二手市场。想一想觉得很可笑,就像到旧货市场看到几辆崭新的摩托出售一样。后来跟他们聊,觉得所谓“拍双”其实就是以市场的流通为逻辑做的一个展览。我们有时候讨论市场,看看数据,也听到其他人在讨论,其实自己跟市场没多少关系,但是我们又经常被作为市场的一部分、作为某种证据被人们去转述和流通,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运用这个平台,或者把这个平台本身做成一个作品。所以“WhyNot?”

记者:拍卖双年展会一直继续下去吗?

史:会,有些非营利机构、美术馆也希望介入到我们接下来的活动中来。现存的规则是根据过去既有经验设计的,但现在事情在变化,需要新的规则。把拍卖本身做成艺术,这种可能性是有的,而且这次“拍双”也做得非常好玩,我自己也拍了三四件作品。

记者:雕塑家,装置艺术家,设计师,你更喜欢哪个称呼?

史:其实重要的是你的工作方式,你跟这个世界有没有真的发生关系。名称只是别人给你的帽子罢了。我关注的是我和这个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关系,我在意的是这种生活性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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