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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骏:摄影源于人生的累积

来源:成都日报 作者:孟蔚红 2014-01-22

2011.4.14 11:47 青海玉树 76×51cm

1月19日,由蓝顶美术馆主办的《今日的往昔——张骏摄影展》开幕,成为成都乃至全国当代艺术界的一件盛事。

张骏,1962年生于成都,1982年毕业于成都陆军学校,1992年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现居成都,任职于五彩基金(理事、秘书长)。油画作品曾参加首届中国油画展(1987上海),广州首届90年代艺术双年展(1992年广州)等。

(2014年1月成都)这是我第二次采访张骏,第一次是五彩基金资助的第一批伤残孩子大学毕业展,张骏作为五彩基金的秘书长给我介绍情况。这一次采访,张骏又成了摄影家张骏。19日,张骏在蓝顶艺术区举办了自己的第一个摄影展。

第一次听说这个展览是我们几个喜欢摄影的朋友去平乐耍,张骏说他要办个展览,大家听了都与有荣焉,毕竟都被他拍过,就算没选起,就当让他练了手艺,也为展览作了贡献。

那天天气非常好,初冬的阳光照在河滩上,令人恍惚。张骏斜挎个帆布包,走在河滩上,布包一颠一颠,加上那种看上去总有几分不晓得在想啥的憨厚神情,模糊一下时光,很像一个还不醒事的初中生,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晚上我们在酒店院子里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从摄影聊到电脑,说到几个软件,张骏好学地问是干啥子用的?被嘲笑了几次“这个你都不晓得啊?”他就彻底沉默了。

后来我才晓得,张骏耍得最熟的也几乎是唯一的电脑软件,就是光影魔术手,而且也只耍到调调色彩或把彩色转成黑白,再调调对比度就脱手。但已经明显能够看得出来张骏在追求着什么。展览的策展人吕澎在序言中写道:“……张骏不愿意区分图片中所具有的时间的精确性……于是,我们看到的不是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相反,那是一些很早就发生过的事情,很早就有的容貌。是的,是刚才拍的,但是拍摄的是昨天,是往昔。”

今日的往昔。这是张骏展览的名字。不熟悉张骏的人,或许很难把这个名字里的忧伤、细腻、敏感,和外表看起来不像艺术圈的他联系在一起,但是,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张骏的骨子里,就是这么一个心柔软到随时要化掉的人。艺术家、和张骏有着三十多年友谊的张晓刚写道:在他曾经长期的沉迷和买醉中交织着对动物、对弱小生命无私的爱怜,交织着对情谊的尽善尽义,交织着对生活永远的质询和期待,交织着自己心中对梦想的执著与坚贞。这些都像一种毒药埋藏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等到有了药引子慢慢就要散发出来,直至不可收拾。

酒算不算是药引子呢?应该算吧。张骏好酒在艺术圈是有了名的。借着酒精的作用,张骏时常将内心交织着的各种情绪一泻而出。老白夜刚开张的时候,张骏几乎天天光顾,白夜老板娘戴姐初涉酒吧业,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楼下小超市啤酒敞开卖,为什么还要花更多的钱来酒吧呢?戴姐不明白,像张骏这样的人,需要的不仅是酒,更需要一个跟日常脱离的环境和氛围。刘家琨写道:“他酒前酒后的反差比一般人大,令人不好整合……那些反差人人都有,不过是日常作派和内心意愿的拔河,是一根绳子的两头……张骏酒前酒后反差大,说明他的内心愿望和他的现实面目距离有点大,在他的一团和气随遇而安后面有他隐秘的焦虑和挣扎——我猜的哈。”

张骏的另外一个药引子就是摄影了。有一阵他随时随地都在拍,拍完往自己的微博“@黑子张骏”上发。微博上,朋友形容他八方应答,我看他是24小时即时应答。他拍的多是朋友,又以艺术圈的朋友居多,多年相识,彼此都没有防备,都由着他玩。久而久之,大家发现他不是简单在玩,他对拍摄的选择和最后对照片的处理,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吕澎说,这是“多少年来个人的经历、经验、知识、感受在一次次手指掀动快门和处理鼠标时共同熔炼出来的结果……人生苦短……往往就是这么几张描绘往昔的照片,就足以拥有不枉此生的美好认定,这就是张骏的照片所给予我们大家的。所以,人们将这种‘今日的往昔’的感受命名为‘永恒’。”

2012.4.15 18:00 成都 51×76cm

叙述:“今日的往昔”:近距离观察当代艺术人和事

一次艺术朝圣之旅

去年6月,张骏去了一趟法国,参加在阿尔勒举办的一个国际摄影节,之后去了阿维尼翁、西班牙托莱多,这几个地方因梵高、毕加索、托莱多等艺术家的缘故,成了当代艺术家的圣地。同行的还有艺术家张晓刚、叶永青,艺术评论家黄燎原、电影导演李红,吕澎、杨冕等在西班牙也加入了朝圣队伍。

这次艺术之旅,给张骏带来了很大刺激,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地方,无论是风景、人文、光线甚至是气味,都跟他在梵高、毕加索、托莱多的画作中看到的、感受到的一模一样。看张骏拍的这部分图片,很容易辨认出他们在哪幅画中出现过,有的甚至构图都一模一样,张骏说,有的是有意识的致敬之作,有的在拍摄时无意识,回来才发现,哦,这不是哪幅画里的吗?所以,吕澎说,绘画的经验与趣味严重地影响着张骏的摄影。也正是曾经的绘画经历,决定了张骏摄影作品在美学上的特殊性。

站在梵高住过的圣雷米医院,在梵高写过生的地方,张骏感受着眼前一切带给大师怎样的感受,大师又怎样在画布上将这种感受转化成视觉语言的非凡才华。但是,促使张骏回来决定办这次展览的,不止于此。他看到张晓刚、黄燎原这些功成名就的人,也是以虔诚之心来完成这次艺术之旅,在梵高写生地,他们坐上一天,来走进、景仰前辈艺术家的世界,就像个学生,而很多所谓成功的艺术家已不会有这个心态了。张骏非常想把这些感受通过一个方式表达出来。

张骏要做展览的机会以前就有,方力钧就认为张骏是中国最好的摄影师,曾经为他牵线搭桥到北京展出;吕澎也对他说过办展览的事,这次从欧洲回来跟吕澎一交流,加上蓝顶艺术区的热情邀请,展览很快确定下来。张晓刚提出,干脆把以前拍过的许多朋友的图片也加进来;吕澎提出,这部分的选择一定要局限在艺术圈,不仅为了选图方便,更是为了主题突出。对这些建议,张骏欣然接受,最后就成了张骏用摄影方式近距离观察当代艺术人和事的一次展览。

2012.1.17 15:21 成都沙子堰 76×51cm

用摄影制造陌生感

展览内容确定后,张骏一直在思考最恰当的方式。这次阿尔勒摄影节是全球较大的摄影展,参加的人有作家、学者,都有点业余,那种开放性的感觉非常吸引张骏,展览形式上的不拘一格也给他很大启发,一种信心上的帮助。

一般说到摄影展,给人的印象都会有代表作,或几张最精彩的图片。张骏一开始就想避免这个套路,在他看来,相机是个低技能的东西,科技发展到一定水准,任何人都可以拍出几张很好的图片。拍出一张好图太偶然了。所以一定要整体呈现。于是,这次展览,图片全是统一尺幅,画框也尽量简单,以统一高度依次排开,呈现一个不是纯粹摄影展的概念的东西,带有一定文本记录的性质。为了与这个性质统一,张骏把图片转成黑白,他觉得观众总是容易被色彩吸引,从而忽略更多的信息,去掉色彩,制造距离和时间线,你抓到的东西就有历史和今后,而不仅是在当下。

张骏一直对黑白片有特别的偏爱,至今,他在微博上看到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照片都要转,他说不是照得好不好,而是一种陌生感,那个世界陌生了,就高级了。张骏想表现不真实的真实,说是一种假象也可以。为此,他借助电脑图片软件后期制作来实现想法,压低色彩、调节对比度,让图片与现在脱离关系,和过去产生关系。对后期制作,张骏一点也不排斥,他说这其实就是胶片时代的暗房,过去有句话,好摄影靠暗房。现在数码时代,后期太强大了。对于改变物理真实的后期,张骏是不赞成的。

2012.5.20 14:56 成都蓝顶 51×76cm

美学来源是电影

张骏摄影的美学来源,一般都会被认为来源于绘画,这固然没错,因为他从小画画,油画作品曾获过奖,参加过无数美展,后来不再画画,但从事的工作都和艺术相关。他的摄影,关注的都是艺术圈的人和事,在图片的审美趣味上能明显看到绘画的痕迹。没想到,张骏自认为他的摄影美学来源更多是电影,这样的影响是累积产生的结果,跟他在电影厂的经历有关,跟早年疯狂看电影有关。

电影对摄影的影响,一是他从不把摄影看成静态的东西,因此完全无法接受摆拍。好些杂志找他拍周春芽、方力均等艺术家做封面,让他租棚,配助手,但他朝死里拍也拍不出来,找不到感觉。张骏说,一摆拍就脱离状况了,我希望在事件中去看他,是一个不被关注的记录状态,一旦被关注,就会变。

电影对张骏摄影的第二个影响是对场景的敏感和捕捉,比如拍梵高曾在那里画了很多画的黄色咖啡馆,就极有镜头感。张骏说,很多时候不是我在举相机,是某人的瞬间,出现的某个关系即某部片子里的场景,我下意识地拍了下来。

电影的影响渗透到了这次展览,无论展场布置还是画册,就像一部流动的影像,每张图片没有标题,只简单标上几月几号几点几分地点,每幅似乎就是电影的一帧画面。更极致的是,吕澎说从展览角度要有横向也要有纵向的图片,但就是找不到,因为电影画幅都是横向的,张骏下意识只拍横向的,纵向的几乎不会拍。

2012.4.30 12:59 成都76×51cm

对话:微博让我找到摄影的自信

记者(以下简称记):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摄影的?

张骏(以下简称张):有30多年。我上世纪80年代从学校毕业分到部队,配了个120的双镜头机器;1986年转业时买了第一台相机,海鸥,500多块,花了转业费的一多半。到峨影厂,我想当美工,却分到党办当秘书,两年后考美院,把工作辞了,毕业后分到计生委人口电视剧中心,后来也出来了,成了自由人。图片一直在拍,最开始主要是为画画积累素材,在胶片和数码交接的时代停了一阵摄影,2007年去欧洲时买了个尼康单反D200,才又正经搞摄影了。

记:你一直很强调做摄影的业余性,怎么理解?

张:前两年我在中央美院看过一个展览《消失的风景》,摄影师叫让·鲍德里亚,是后现代思想家、哲学家,他有个观点,永远用业余的方式来看待摄影,看待哲学,永远不要走到专业领域。这对我触动比较大。比如站在艺术家的身份玩摄影,用摄影方式观察艺术,最后形成自己的风格。我很自信,我的照片有一种东西是自己捕捉到的,我的优势就是这个。

记:你做展览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呢?

张:很早以前就说起,很多朋友看了照片,说可以做一个相关联的摄影展览。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微博。以前拍东西,互相之间不交流,有了微博,有了互动,自己要去关心,也很容易被关心到,指向性也很准确,慢慢互动到觉得很自信了,发现在中国,我想要表现的这一块,没有更好的摄影师,说不定我可以做得更好。有人要给我做展览的时候,我觉得也比较成熟。

2012.5.17 21:21 成都高地 51×76cm

记:你想还要表现的这一块就是当代艺术。

张:对,我对这个系统熟悉,晓得要表达啥子,不在这个系统不行,我也喜欢动物,做梦当个饲养员,但不在这个系统,就拍不好。也有喊我拍社会问题的,容易成功,比如环境污染、电子垃圾,但我咋个都进入不到状况。我还是想尽量做得比较单一,在我的系统,优美一点的。

记:很多朋友还想看到你再画,你什么时候彻底不画的?

张:1997年,有很多因素,关键因素和我经历、审美形成有关,对当代艺术有抵触,不晓得咋办。当年八五新潮大部分写实为主的西南画家,好多被冲得七零八落。何多苓,画那么优美高级的东西,遇到那个状况,还是有点找不到北。但他画得太好了,冲过去就是大师,我们这些人,两下就冲垮了。现在看来,谦虚点是当年准备不够,内心不够强大,自然就被消灭了。

记:但你实际上一直在当代艺术这个圈子里。

张:严格说来,还是没摆脱艺术这个行当,从小画画,后来做其他的,搞设计、装修公司,最终觉得很无聊。艺术圈这一部分是非常喜欢的生活状态。当代艺术现在得到了从没有过的认可,有人说你画了那么久,继续画嘛。我真的画不下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到这个场子。也有回来的,人家对艺术喜欢程度比我强。可能我就不是太喜欢,我摄影照相,既简单又纯粹,拍点好照片,做点好展览,就可以了。

2012.9.29 16:20 成都 76×51cm

2012.11.3 17:28 云南束河 70×50cm

2013.3.12 22:36 南京 51×76cm

2013.5.26 17:58 成都白夜 51×76cm

2013.6.26 10:50 法国阿维尼翁美术馆陈列作品 48×85cm

2013.6.28 13:23 法国圣雷米精神病院的梵高病房 51×76cm

【编辑:谈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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