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馆长Adrien Bossard专访丨白明，心手相应

编者按 2020年9月底，“心手相应—白明陶瓷与绘画作品展”在法国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落下帷幕，因为疫情的原因， “心手相印”白明个展的组织工作对于博物馆和白明团队来说都是一项重大挑战。博物馆馆长陈杰作为本次展览的策展人，在展览设计上投入了巨大精力，各个厅的展品从形式到材料，反复打磨，进行精心规划。 展览期间陈杰馆长接受项目协调人陈梦雯女士的专访，谈及本次展览的布展、展览过程与对艺术家白明的艺术体认，如何将当代与传统融为一体，又如何让作品与博物馆的建筑与藏品相融合...... 访谈由郭宇冈先生翻译成中文，现与读者分享。

陈梦雯：陈

陈杰（Adrien Bossard）：A

陈：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为期近三个月的白明个展，您能谈谈这次展览的缘起吗？ A：近15年来，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一直致力于推动当代艺术的发展。每年我们都会邀请亚洲艺术家或者受到亚洲艺术家影响和启发的西方艺术家来此展览。展览的当代艺术作品涵盖了各种材质，很多材质的使用是源起于亚洲，作品的艺术技法也源起于亚洲艺术。 15年来，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每年举办2-3个此类展览。法国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集美博物馆也做了不少此类展览。白明正是我们想要合作的这一类艺术家。艺术家本人并没有主动寻求在我们这里举办这次展览，是我们亚洲艺术博物馆多年以来，一直渴望和白明合作。 我对其艺术创作已经关注相当长的时间，艺术家与法国有着难解的情缘，其先后在巴黎赛努奇博物馆和普罗旺斯萨拉贡博物馆举办的展览，均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普罗旺斯萨拉贡博物馆的馆长和其他同仁都向我提起过白明，而我也曾研究过白明的展览画册，并一直关注他不同系列、不同风格的展览与创作，我对自己说：“一定要让尼斯的观众有机会了解到白明这位艺术家！”后来，我通过到访的原中国文化中心主任殷福先生联系上白明，这成为本次展览的缘起。

  陈：您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白明这位艺术家？ A：我从三年前开始关注白明，当时我是集美博物馆的策展人，我看到了一本白明的展览画册，我翻阅着这本画册，画册上的作品似乎在向我娓娓倾诉。所有中国艺术相关的专业策展人对于陶瓷都有着特殊的敏感性。作为亚洲艺术领域的策展人，我们当然了解陶瓷技艺的历史源流，也熟悉陶瓷作品的创作流程。白明的陶瓷作品创作，其构思不仅学术严谨，也体现了在这一领域的专业技巧。而且白明所思所做总是更进一步，在陶瓷技艺上寻求更深入的探索，对陶瓷历史（特别是中国陶瓷历史）追求更透彻的理解。这种特质，毫无疑问，使得白明创作的作品完美地适合在博物馆中进行展览。

陈：您认为白明是一名陶瓷艺术家，还是一位画家？ A：造型艺术家，白明是一位造型艺术家。正如我最近还策划了皮埃尔·苏拉日的展览，这个展览在尼斯Lympia艺术中心与白明个展同期举办。皮埃尔·苏拉日在其绘画中运用了大量不同的材质，有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雕塑艺术的特色，比如其画作中的浮雕效果。对于白明，情况也基本如此。白明在各种材质上探索与创作，其作品，无论是平面的，还是立体的，都和空间有关，都有一种呼之欲出之生动感。所以我认为白明更应该是一位造型艺术家。我毫不怀疑他会继续探索和利用其它的材质。这次展览，我们展览白明的漆画作品件数不算多，但我确定白明在这个领域也会用他的方式创作出拔群出萃的作品，一如其在陶瓷领域所为。

陈：以前参观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时，我看到特展通常是设在专属特展的展厅，但在这次的展览中，白明的作品除了在特展展厅展出，还进入了博物馆所有的常展展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构思？ A：事实上，15年来，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举办过大量的当代艺术展，主要是设在二楼的圆形特展展厅。一般来说，我们致力于发掘雕塑与当代艺术之间的关系。比如说印度艺术家Chakravarty，其作品的特点是植物镶嵌的织物，就是在特展圆厅里展出。我们也展出过韩国艺术家和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但确实很少将当代艺术作品置于常设展厅中展出，一般常设展厅是用于展览古代艺术的文物。因为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的宗旨之中就包含了向公众展示亚洲的传统艺术。 对于白明的展览，我建议展览在特展圆厅展出，同时也将其一部分作品在各个常展展厅展示，从而在古代文物和白明的当代作品之间创造一种默契的对话关系。我想白明也对这个布展方案很感兴趣，他看到了布展计划，但没有看到布展的实景。对于我们来说，这种布展方式也使得我们博物馆可以对馆藏的古代文物进行一次新的解读，也是一次再诠释。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从馆藏数量上来说，相对并不特别出众，但是我们的大部分馆藏都是精品。因此，这种将白明作品进入常展厅的布展方式可以使得博物馆的访问者从另外一个不同的视角来审视那些他们已经了解的古代文物。 陈：对于将白明的展览作品置于博物馆的中国厅和日本厅，我完全理解。但是如何理解在东南亚厅和印度厅里展出白明作品呢？ 在博物馆的东南亚厅内，我展出了白明的瓷板绘画作品《凝气成石》。原因很简单，越南的文化传统一直与中国紧密相连，汲取中国文化的养料。文士传统在中国已经有数个世纪的历史，而越南文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或多或少地是一种对中国文士传统的再诠释。白明的作品《凝气成石》是一件对中国传统的“文人石”（也叫太湖石）进行再解读的作品，将这件作品置于东南亚厅的越南艺术文物旁边，正呼应了该展厅的含义。 在印度厅中，我布置了一幅以经卷为主题的综合材料绘画作品《莫高记事》，这件作品材质很当代，内涵却很有东方代表性。在中国，佛教的传统正是传自于印度。佛风东渐的路途上有几个重要的驿站，其中敦煌莫高窟留下过辉煌的印记。中国的文化并不是孤立于亚洲的其他部分而独立发展的，对此很多艺术家有过诠释。而白明正是那种旅行艺术家，是拥好奇之心的艺术家，在其作品中表达了这种多种亚洲文化的融合。

陈：在完成布展之后，展览效果是否符合您的预期？ A：在举办一个展览的过程中，总是有这种或者那种的“意外”，博物馆的工作是将这种“意外”降低到最小。但在布展的过程中，总有一些因素是我们无法控制的。策展人可能在开始设计展览的时候计划将某一件作品置于某一个位置，但当作品就位以后，又发现其展示效果不及预期，而将此作品置于另外一个位置则熠熠生辉。调整是难免的，最终一切都是为了符合展览的最终效果，我丝毫不担心白明的作品在我们博物馆展出的效果。 正如您所见，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的主厅非常明亮，是由大理石材料建造。我喜欢将我们博物馆称之为“玻璃与大理石的博物馆”。丹下健三是将日本建筑艺术带向现代的大家，白明的作品在丹下健三（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由日本著名建筑师丹下健三所设计）的建筑中完美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博物馆中也有一些相对幽暗，但更私密的空间，在这些空间里，我们精心设计了展览布光，从而将作品的价值加以升华。我认为最终效果相当令人满意。 另外还要提到一点，对于白明展览的第一手反馈来自于我的布展团队。 博物馆的展览团队在这里已经工作了15-20年。在这15-20年里，他们经手了无数展览。博物馆一般一年组织3-4个展览，因此这些博物馆团队至少已经参与了40-50个展览。我们负责布展的主管弗雷德里克已经在这个博物馆工作了20年，他对我说该展览让他感到非常“惊艳”！ 给白明做个展，博物馆绝对是做了一个非常英明的选择。博物馆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已经在这里工作了15年，他告诉我，从当他看见展览的第一件作品开始布展的时候，他立即感受到了作品所带来的强烈的情感冲击力，这样高质量的展览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看到了。开箱之际，当这位工作人员看到第一件作品以后，他请求不参与开箱和布展过程，因为作品太美了，他希望将对每件作品的期待积攒在一起，将美好的瞬间留在最后，当布展完成之后，他能像观众一样去欣赏这个完美的展览。这些细节真是非常非常感人。 总的来说，这些最初的反馈是相当积极的。之后，我们博物馆的责任让地中海沿岸的民众了解到这个展览，让人们渴望来参观这个展览。 我和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有一些交流。导览、迎宾和前台接待的人员都非常高兴，她们告诉我说白明的作品非常出色，她们很高兴可以接待参观者参观一个这么精彩的展览。 当连导览工作人员都对我们自己的展览感到骄傲，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陈：我了解到，博物馆准备了针对公众参观者的导览活动，能请您介绍一下吗？ A：事实上，一个展览的参观体验可以通过多种形式进行。现在我们有一些数字化工具，可以实现数字化虚拟现实观展；我们在博物馆网站上有展览的讲解；在社交网络上有展览图片的展示。 但对我来说，博物馆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实体，在这里参观者与作品面对面的交流，这种亲身参观体验是最全面、最完满和最充实的。来观展的参观者有自由参观的，我们让其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和感受作品。不少参观者喜欢这种自由的观展体验。

博物馆也专门设置了专业导览，由讲解员提供展览讲解服务。在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有两名专业的讲解员负责白明个展的导览，她们在开展三个星期前就一直在认真地准备此次展览的讲解工作。讲解白明的作品对于讲解员来说将会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经历，白明自己出版过很多论著，也有很多艺术论著是研究白明的，很多对针对白明的采访，例如塞努奇博物馆策展人马埃乐·贝莱克的文章，包含了丰富的信息，有助于我们理解白明。白明自己也出版过关于陶瓷技艺的专著，还发表过不少文章。此外，因为白明代表了中国古老的陶瓷传统，而又用其独有的当代艺术手法将这种传统重新诠释，这一切使得讲解内容变得非常丰富。 因为疫情的关系，这次展览所接受的团队参观仅限几个人的小团，讲解员有充分的时间和团队参观的访问者交流，向他们介绍艺术家的创作动机、艺术作品的形式和创作的技巧，介绍其相当独特的绘画作品，并讲述白明和中国悠久的文人传统之间的联系。从这个文人传统引发，我们可以谈到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里的很多馆藏文物。比如说这件我们馆藏的乾隆年间的根雕座椅，和白明的作品就形成了很好的呼应关系。 我们也计划了一次本地陶瓷艺术家和博物馆之间针对本次展览的对话。因为我们地区（滨海阿尔卑斯）也有着陶瓷创作的传统，特别是在瓦勒雷兹，白明曾经短暂居住于过此地，并在那里进行了艺术创作和交流，事实上，白明第一次来法国就是来瓦勒雷兹驻地做驻地艺术家。对于此次展览，在确保卫生防疫标准的前提下，我们对导览做了最精心的准备，让民众可以享受最好的观展体验。 陈：最后一个问题，展览的展期原来计划为今年的4月到8月，但因为疫情的缘故，本次展览的时间延后了。我知道这次疫情中，在法国很多的展览都取消了。幸运的是，白明的展览保留了下来。我想省政府和博物馆为此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的问题是：面对疫情，为什么省政府和博物馆仍然愿意竭力保住本次展览？ 应该说这次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是很幸运的，当疫情开始蔓延的时候，博物馆正在举办两个展览，后来因为疫情博物馆关闭。在博物馆封闭的期间，我们有时间可以精心地准备之后的展览。这就包括这次的白明展览和凯布朗里博物馆（法国原始艺术博物馆）的展览。 因为我们博物馆的规模不算大型博物馆，所以属于第一批解禁，允许接待公众的博物馆。在法国， 5月16日以后，符合卫生防疫标准的文化机构可以开始解封。5月23日，我们所有的卫生防疫设备都到位，正式解禁。 滨海阿尔卑斯省省议会的公共服务任务之一就是给民众提供高质量的文化艺术服务，包括提供艺术教育、美学培养和文物保护等等。白明的展览是一次绝好的让民众接触亚洲艺术的机会，是被列在本年度政府计划之中的项目。因此省政府信守承诺，坚持举办本次展览。 另外，几年前我刚开始做策展人，第一个职务是担任法国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集美博物馆的策展人，当时我就知道了白明这位艺术家，并希望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机会举办他的个展，我很高兴有这次机会在尼斯策划白明的展览，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一直坚信展览将会举办。感谢各方面的机缘和努力，使得这次展览得以顺利举办。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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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 讯 

心 手 相 应

白明绘画与陶瓷作品展

策展人

Adrien Bossard

2020年7月11日至2020年9月27日

尼斯亚洲艺术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