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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美术馆展览谈张大千艺术

来源: 北京青年报 作者:逸尘 2014-02-25

张大千 1937 水月观音 165×67cm 设色纸本

张大千 利市三倍到白头 1969 133.5x70cm

在20世纪的中国美术发展史上,张大千是一位极富人生传奇并在世界画坛深有影响的艺术大家。他精研传统,深攻笔墨,阅历宽阔,1950年代以后先后旅居巴西、美国等地,拓展了艺术道路。他的水墨作品有山水、人物、花鸟多种面貌,尤以山水成就极高,他独创的泼墨与泼彩风格显示了他融传统与现代、笔墨韵味与形式语言等特点于一体的绘画观念,成为20世纪山水画变革之路上成功探索的典范。

张大千一生沉浸于书画,作品难以计数,流布去向更是十分广泛,海内外公私收藏无不竞相涉猎,在艺术市场上堪称长青之树,因此,搜集其作、形成展览并非易事。此次展览,基于台湾长流美术馆去年纪念张大千逝世30周年的项目重新编排,展览规模虽然有限,但亦富有自身精美特色。欣赏张大千的书画艺术,最根本的还是从他的作品中感受神州大地的万千景象和自然生命的无限生机,感受中国书画深厚的传统渊源和创造风范。——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

张大千的泼彩画是怎样炼成的——陈传席

泼彩的形成受黄宾虹启发?

张大千早中期绘画基本上是临摹古人,他自己认为学画的人临摹相当于写作的人看书。早期张大千伪造了很多古人的作品,世界各国博物馆里收藏的中国古画有一部分是张大千造的。但他毕竟是艺术家,他也想创作。中后期,他用临摹古画的方法去画写生。晚年他画大泼彩,很有成就。

大泼彩不是张大千发明的,最早是黄宾虹开始画泼彩。黄宾虹收藏青铜器,他的泼彩是受青铜器上的铜绿、铜锈启发。张大千在上海的时候租住在黄宾虹家里,朝夕相见。他看到黄宾虹的泼彩,纹理像青铜器上的铜锈,非常好看。虽然1963年前张大千没有泼彩画,但那时起泼彩已经给张大千留下印象。

还有一种说法,画家范子登的太太一直说是范子登发明了泼彩。1963年,张大千和范子登同时在新加坡举办画展,张大千看到范子登的泼彩,非常欣赏,当场表示也想画。当然,后来张大千的泼彩超越了范子登。

对比黄宾虹、范子登和张大千的泼彩,黄宾虹是画好后泼,范子登是泼多画少,张大千则是先泼,然后根据泼彩自然形成的造型作画,可以说张大千是即泼又画。

也有人说张大千的泼彩法缘于毕加索的启示。张大千在国外开画展,毕加索前往观看,说:“你的画在哪里?这都是古人的画,这整个画展并无一张是你的。”于是张大千始悟,创泼彩画。但这种说法没有根据,因为至今没有找到任何当年正式报道毕加索参观张大千画展的消息,一张照片也都没有。

张大千晚年泼彩是有助手的,并且可以看出哪些画是助手帮助泼,哪些是自己泼的。助手帮助泼通常是几人抬着颜料,张大千指挥倾倒色彩,这种画通常非常灿烂、颜色鲜艳。而他自己泼的通常比较简单,以泼墨为主,加一点色彩。也许是因为他晚年受眼疾影响,自己的泼彩通常比较昏暗。

张大千的画比较受大众喜爱,因为他的画有艳丽、甜美的感觉,但这也是很多专家不喜欢的原因。

张大千仿石涛缺少苍茫之气

《华盛顿邮报》曾评价张大千是“令人惊叹的伪造大师”。他的造假画水平很高,早期主要是临摹古画,临摹石涛,他的画比石涛的更清秀,但缺少石涛的苍茫之气。

有人说张大千造的假石涛比真石涛还要好,我认为不是这样。石涛的精品画下笔有一种苍浑之感,张大千造的假石涛虽清润洁净,但缺乏那种苍浑之感。他用笔有时比石涛用笔更流利更清新,内涵简单,还是不能和石涛比。当然,石涛的画有的也不好,但还是比张大千的仿造要好。

张大千这个人很有意思,我认为他是美术界第一聪明人。现在很多人说看透人生,我认为他们没看透。最近去世的朱新建,拼命抽烟,透支身体,我认为这不是看透人生,如果看透就不会乱来,真正看透人生是要好好画画,好好生活。张大千是看透人生的。

李可染曾写文,张大千去拜访齐白石,齐白石拒绝相见。齐白石所说“吾奴视一人”,指的是张大千。不过张大千也并没有记仇,他对齐白石的评价比较中肯。他看不起齐白石对金钱斤斤计较,视之为守财奴,但认为齐白石的画超过吴昌硕,而且多次对齐白石的艺术给予很高的评价。这反映了张大千中和大度的一面,他的画中也有宽缓的气度。

张大千的泼彩画有一股清气。后来有很多人学张大千泼彩,但始终没有人超越他。张大千有天赋,也有深厚的水墨功底,而现代人泼起来有浮躁气,有恶俗气,有的脏、乱,鲜有张大千的清气。

破坏敦煌壁画是确实存在的

1981年我去敦煌,看到很多地方的壁画被张大千剥离砸坏。著名的藏经洞即第17窟画有《侍女图》,其上被张大千题了很多字,最末还题下张大千的姓名。我当时看了十分震惊。他的题字无法刮去,一刮就把画面刮坏。

此外,张大千在几个窟临摹完壁画后,把壁画砸毁了。我想其中可能有一些原因,因为敦煌壁画外层画有一些是后画的,他也许是想看更早的壁画,但剥离外层同时把内层的也破坏了。如果有的人说张大千没有破坏敦煌壁画,那可能是出于统战需要。他破坏敦煌壁画是确实存在的。

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下了很大工夫,这里面的成就是他把临摹的壁画拿到国外展览,扩大了敦煌的影响。

(陈传席,博士,著名美术史论家,美术评论家。现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特殊贡献专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主要研究领域包括艺术史、艺术批评、文学史、人文史等。出版专著《六朝画论研究》、《中国绘画美学史》、《画坛点将录——评现代名家与大家》等51部著作。)整理/本报记者史祎

定居台湾后张大千成就巅峰状态——对话人台湾长流美术馆馆长黄承志

记者:您认为张大千先生晚年为何选择在台湾定居?

黄承志:张大千从1950到印度,接着到香港,辗转定居巴西、美国。而后不断游历世界名山大川,并在各地开展,结交许多艺术爱好者。张大千晚年选择台湾定居可能因为台湾有许多老朋友,其二是台湾的经济情况不错,收藏风气普遍,最后是进出自由方便。

记者:从展览的作品中,是否能看到宝岛台湾对他创作的影响?

黄承志:台湾艺坛面貌多元,环境优美且社会稳定。让张大千晚年集一身精华,创造出许多惊心动魄的精彩大作,如《横贯公路》、《阿里山浮云》、《慈湖图》、《庐山图》、《桃源图》、《阔浦遥山》、《湖山隐居》、《山高水长》、《灵岩山色图》等,还有许多泼彩、泼墨的山水、荷花、人物、动物等等。张大千在台湾定居以后的作品,可说是达到千锤百炼的巅峰状态。

记者:作为大千先生的旧交,您眼中的大师晚年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黄承志:张大千晚年在台湾的生活状况,可能是一生最辉煌的阶段。因为社会富裕,画作供不应求,且国内外访客极多,每天络绎不绝。应酬节目多,不是参加宴席、就是在家宴客,每天山珍海味,生活可谓荣华富贵。但可贵的是,他在忙碌到应接不暇的状况下,每天仍继续不断地创作画。尤其是进住摩耶精舍之后的四年多时间,也就是八十到八十四岁期间,完成了无数炉火纯青的作品,着实令人敬佩。

记者:了解到您的家族与张大千一直有交往。您眼中的大千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

黄承志:张大千因名气太大,找他的人很多,且为人大方慷慨有求必应。因此在他身边的人,亲朋好友、文武官员、各方名流且不说,甚至连护士、医师、厨师、裱工、花匠都能得到他的照顾,尤其是穷朋友、画家、文人他也会不定期致赠作品。有一次,友人购得一幅对联想请他补个上款,我把对联送到摩耶精舍,他适巧外出,秘书告知只要是他的作品,就没有问题,没过多久就补好上款并请人送回。可见他是非常讲义气的,甚至有人买了他的假画,请他鉴定,张大千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说:“画的比我还好哩。”此人度量之大,由此可见。

张大千亦是了不起的收藏家,许多著名巨迹都纳入大风堂珍藏中,人称富可敌国,实名不虚传。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在五十年代就卖了五十万美金,巴西八德园的建设经费就是靠这幅画。世界各大美术馆也收藏许多大风堂的旧藏。长流有幸得到大风堂珍藏的石涛、八大山人、陈洪绶、唐寅,及唐宋元明大册页等巨迹,真的是三生有幸。

记者:您认为,近年来张大千画作拍卖价格屡创新高,这其中的原因何在?

黄承志:张大千的基本功夫深厚,加上聪明才气极高。张大千是古今中国画家游历世界最广且最全面的画家,古人交通不便自是另当别论,即便现代人也少有遍游国内名山大川、面璧敦煌、又旅居印度、香港、巴西、美国、日本、英法等国,见识及视野自是与众不同。重要的是,游历名山大川后融会贯通,并集中国五千年文化之精髓,传统笔墨的大成,更独创出现代艺术的表现方法,这是别人无法做到的,也是他在中国绘画史上的最高成就。张大千画作的题材种类很多,举凡山水,花鸟,人物,仕女无不工,又不乏精品大作,令藏家惊艳,非买不可,故能屡创新高。文/本报记者王岩

《爱痕湖》开启中国艺术市场“亿元时代”

早在新中国成立前,国画界就有“南张北齐”的说法。“北齐”指齐白石,“南张”即张大千。美术史研究者认为,张大千的艺术生涯由两个重要阶段组成:一个是1946至1948年期间所创作的摹古作品,这是其传统水墨创作的巅峰时期。尤其在他去敦煌临摹历练之后,将中国传统的书画与其娴熟的技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他在这三年中创作的传统水墨作品一直以来是拍卖市场的宠儿,成交价格也最高。

张大千的另一重要阶段是1967至1969年这三年中创作的泼彩作品。有趣的是,张大千的泼彩画在国内的拍卖市场上很长时间以来是“叫好不叫座”,许多藏家认为这种画创作简单,收藏价值不高。直到2010年中国嘉德春拍“借古开今—张大千、黄宾虹、吴湖帆及同时代画家”专场上,张大千晚年巨幅绢画《爱痕湖》亮相。经过六十多轮的激烈竞拍,最终以1.008亿元人民币的价格成交,创造了当时中国近现代书画拍卖的世界纪录,由此开启了中国艺术品市场上的亿元时代,成为中国拍卖史上的里程碑式的事件。自此,张大千的泼彩画才真正进入人们的视野,令人领略这位艺术大师在今天所缔造的传奇。

“湖水悠悠漾爱痕,岸花摇影狎波翻。只客天女来修供,不遣阿难著体温。”如此旖旎的诗句出现在张大千《爱痕湖》泼彩画的题款中,令人浮想联翩。关于此行的细节,张大千在翌年创作的另一本《爱痕湖》落款中,曾这样写道:“年前与艺奴漫游欧洲,从瑞士入奥国,宿爱痕湖二日,曾作此诗以戏之。“艺奴”不详何人,听名字似是一女子。似张大千经历于亚琛湖畔的,不仅有悦目的美景,也有动心的情事。张大千将“亚琛湖”译为“爱痕湖”,或取“留情之地”的意思。

《爱痕湖》画面前景为青翠的山峦,后景则一泓湖水,掩映其间;湖的后岸,又有淡墨、淡彩勾勒的屋舍。抽象的墨与彩“泼”出的山,如海浪般汹涌于画面;清晰、谨饬的房舍,则静处于“波涛”间。构思的宏阔,与细节的清晰,有机地融为一体。这是张大千化用西方抽象派艺术与中国传统文人艺术的水乳交融之作,也是以现代的语言,对北宋雄伟山水的现代性翻译,不仅是张大千的艺术臻于化境的象征,也是中国传统艺术最成功的“现代性突围”。嘉德拍卖作品为张大千《爱痕湖》系列中最精彩、尺寸最大的一幅。《爱痕湖》于20世纪60年代曾获展于纽约、波士顿、芝加哥等地的著名画廊,2003年又获展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两种文化之间》(BetweenTwoCultures)大型中国现代艺术展,是艺术史界公认的张大千泼彩山水最精彩的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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