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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陶瓷史在中国传统文化体系中,堪称是一部中国传统吉祥文化史。尤其到了明清两朝成为历史鼎盛时期,“图必有意,意必吉祥”正是反映了人们趋吉避凶的传统心态。此时的中国陶瓷经过数千年的历练,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娴熟的釉装饰技法以及绘画灵活多变的表现形式,极大地扩展了吉祥纹饰题材的深度和广度,或取其寓意、或取其谐音、或具象、或抽象、或写实、或写意,无不淋漓尽致地反映着人们对美好愿望的所思所想。
生活中不起眼的“花、鸟、鱼、虫”纹饰亦是传统装饰纹样的一大门类:从牡丹代表国色天香,到玉堂富贵、并蒂同心、连生贵子;从鸳鸯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到安居乐业、一路连科、富贵白头;从鱼象征富足,到锂鱼跳龙门、年年有余、金玉满堂;从蝗虫的飞黄腾达,到喜从天降、马上封侯、五毒俱全……其题材丰富,绘画风格多样,吉祥寓意包罗万象。
今天赏析这块大明隆庆年制白头翁纹饰画片(图1),浅识为世人称道的民窑细路写意,兼品明永乐御窑厂同题材以细腻严谨著称的风貌。
富贵白头、白头偕老是明清瓷器装饰纹样题材之一,匠心独具的古人常以“白头翁”或称“白头鸟”直观的字面意思表现此寓意。明代多以单只出现,配以折枝花卉或月影梅组合成完整图案。其最为经典的,当属现存于英国大维德基金会的明永乐青花白头翁花卉纹双耳扁壶(图2)。瓶腹部青花绘一枝梅,纤细的枝干分枝延展,梅朵五瓣分明,花蕊留白,梅枝、叶片和花朵以官窑青花常用的小笔触拓染法勾勒晕染,颇具工笔画深厚功底;主题纹饰白头翁同样以勾线填色、细腻的小笔触拓染技法,增添了纹饰的层次感和色彩丰富性,使原本单一的青花色彩并不单调。白头翁突出了翎毛写实性风格,鸟嘴微张,勾线留白使头顶白毛特征明显。羽翼的主羽、副羽、羽尖清晰明确、层次分明,呈合拢状紧贴略显肥胖的身躯,尾羽向下,栖息于梅枝之上,画面兼有几簇竹叶纹。梅竹、白头翁组合寓意“眉寿白头”。整体画片构图疏密有序,主题突出。蓝本出于宫廷,烧制于景德镇御窑厂,无疑反映着景德镇永乐制瓷业工艺的最高水平,呈现着皇家特有的风范。如果说尚有美中不足之处,那就是:惜花叶略显细琐,纹饰不够豪放;就白头翁神态而言,难免给观者留下养尊处优的慵懒之嫌,缺乏与生俱来的野生灵性。
自永宣之后到明末不常见特征极其典型的白头翁纹饰。或因此鸟到老时头顶才变白显沧桑,或其名称缺乏朝气蓬勃、英姿飒爽,或其体型于其他鸟类易混淆,或多归入其他鸟纹或枝头小鸟……直到清中晚期的民窑才大量涌现,但艺术水平不高。下面我们赏析大明隆庆年制民窑少见的白头翁纹饰精神面貌。
遒劲的老梅枝干扭曲坚挺地向上伸展,娇艳盛开的梅朵勾线娴熟有力,梅朵前瓣留白恰到好处,花蕊交代清晰,枝头花苞含蓄待放。梅花五瓣寓意快乐、幸福、长寿、和平、顺利。一轮弯月挂于天边,勾画出月影梅的场景;枝头白头翁目不转睛地盯住正向它震翅而来的飞虫,处于即将扑食状态。头顶向后的短线显示白毛已竖起,嘴张开露出挺直的舌头,腿部已完美地调整为随时一跃而起的准备姿势,只待双翅一振同时发力,像离弦之箭扑向飞虫……观此精湛传神、动感强烈的画片,客观地讲:情态的神韵已超出动态的韵律,其艺术感染力略胜永乐官窑一筹,不失为一件民窑小精品画作。
明朝瓷画草虫多为点景辅助之物,在此画面中则是不可或缺的,绘制自然不会草率。利用笔墨浓淡的灵性、顿挫有致的寥寥数笔,刻画出一只头、尾、翅皆到位,充满活力的飞虫已成为白头翁的捕猎对象。虽是信笔挥洒,却颇具大家风范;整体赏析,构图舒展大方,青花蓝中泛紫,较为浓艳奔放,勾染并重的写意风格使得画片更显野逸十足、传情达意、极富动感,充分展示了画工对瞬间细节的扑捉能力,深厚的笔墨功力、高超的绘画技巧,展现着其超凡的艺术成就,为我们传递着:月影轻风抚寒梅,白翁扑食品高洁。
明隆庆制瓷工艺与艺术风格与前嘉靖、后万历没有显著区分,但官窑署款方式却发生了重大变化,一律改署“造”字款,即“大明隆庆年造”,这是非常特殊的;民窑纪年款:四字、六字、“制”、“造”均有出现,书写随意洒脱、不拘一格,因历史上只存在六年,故标准纪年款存量较少,作为研究明晚期瓷器排比资料,如有遇到不要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