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克拉克艺术博物馆在马萨诸塞州威廉斯敦的施工地点;(下)游客中心和倒影池的效果图。
在白雪覆盖、冷得让人难受的博物馆施工地点,消息在聚集的人群中传开:直升机已经降落了。
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当时正在进行自己一年两次、长达7000英里的旅行,从大阪飞到纽约,到伯克夏郡指导一个耗时超过所有人(包括他本人)最初预期的项目:斯特林和弗兰锡恩·克拉克艺术博物馆(Sterling and Francine Clark Art Institute)的扩建工程,它耗时12年,耗资1.45亿美元,终于定于今年7月开幕。
安藤忠雄不喜欢离开日本太久,起初他并不知道威廉斯敦在哪里。他签约是因为那个地方的天然美景以及克拉克博物馆收藏的杰作。
克拉克博物馆1955年开放,由辛格缝纫财团的一位继承人创立,它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充满宝物的博物馆,收藏有欧洲和美国的很多大师的杰作,包括德加斯(Degas)、萨金特(Sargent)和莫奈(Monet)。最早的建筑是新古典主义风格的白色大理石建筑,20世纪70年代加入了一个野兽派建筑——曼顿研究中心(Manton Research Center)。纽约建筑师安娜贝勒·塞尔道夫(Annabelle Selldorf)正在整修这两个现存的较老的建筑,景观设计公司里德·希尔德布兰德(Reed Hilderbrand)正在重新布置庭院。
这个多元化的总体规划还包括一个新的游客、展览和会议中心,设计师是安藤忠雄,他在美国的设计作品很少,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沃斯堡现代艺术博物馆(Modern Art Museum of Fort Worth)和圣路易斯的普利策艺术基金会(Pulitzer Foundation for the Arts in St. Louis)。
人们热切期待他的到来。他是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以在构造简单的厚壁混凝土建筑中注入一丝深思的平静而闻名,他在克拉克博物馆受到了十分尊敬的对待,特别是2008年他在纽约林木繁茂的山坡上完成广受赞誉的石山中心(Stone Hill Center)之后。石山中心有两个画廊和一系列保护实验室,能看到塔科尼克山和绿山的优美景色。
安藤忠雄很快开始四处走动,察看克拉克博物馆最新建筑的进展,后面跟着十几个工人和博物馆员工。这个低矮的游客中心建在一个三层倒影池上,是整个庭院的焦点。在肯定了各方面的细节——特别是混凝土不漏水——之后,他宣布进展顺利。
接下来是谈笑时间。他和克拉克博物馆的馆长迈克尔·孔福尔蒂(Michael Conforti)从2001年开始了一段古怪的搭档关系,当时在长时间的挑选和恳求之后,孔福尔蒂说服他接下了这个项目。那个年代,兴建大型新博物馆是常事,这个项目表明设计师和客户之间的互动能把不同意见变成砖与泥的混合物——在这里也许应该说成混凝土与花岗岩的混合物。
“他是个有预见力的人,”孔福尔蒂这样评价安藤忠雄,“我们需要一个能把这个庭院统一起来的建筑词汇,而不只是模仿两个已有建筑的风格。”
但是没人说雇佣一位明星建筑师会让事情变得轻松。
“馆长非常挑剔,”安藤忠雄一度大笑着说。全程陪伴他的翻译替他翻译。他脸上充满笑意地继续说道:“他是个很强势的人。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很执着。”
孔福尔蒂跟着说道,“我们的关系很积极。”
骄傲的自学成才的建筑师安藤忠雄(他曾是个拳击运动员)和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孔福尔蒂(他担任克拉克博物馆馆长达20年)之间的互动把这个项目变得比最初的设想更有野心。
其中最显眼的两个细节是入口处的两堵红色花岗岩墙壁和后面的分层倒影池。第一个是孔福尔蒂的主意,第二个是安藤忠雄的想法。一开始他们都没有为对方的建议感到兴奋,但是他们在合作过程中学会了接受这两个元素。
纽约艺术商吉井和弘是安藤忠雄的密友。在他最近访问克拉克博物馆期间,吉井一直陪着他。吉井多次见证了他们的互动。
“他们之间是一个长期的关系,就像婚姻,”吉井和弘说。
在完成石山中心的项目后,安藤忠雄把注意力放到设计这个游客中心上来,它需要既能容纳现代博物馆的基本需求,比如礼品店和咖啡店,也能容纳克拉克博物馆一直缺乏的大型临时展览空间。它计划7月4日和“让它变新”(Make It New)展览同时开幕,这个展览是国家美术馆的抽象画展览。
为了凸显克拉克博物馆140英亩的环境的天然美景,而且与深受克拉克博物馆的出资人们喜爱的最初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相呼应,安藤忠雄和孔福尔蒂都渴望把游客中心的大部分人群转移到地下,同时不能太阴暗。
安藤忠雄已经表现出用令人意外的方式让房间充满阳光的能力。他最著名的一个项目是日本茨城县的光之教堂,因神坛后面混凝土墙上的十字形裂缝而得名。
那种大胆、简洁的手法是他的惯用手段。“我追求简单到了极致,”安藤忠雄谈起游客中心的设计时说,“它像一个展翅的天鹅。”这个游客中心本质上就是由一个长廊连接起两个混凝土玻璃展馆。
安藤忠雄对混凝土的钟爱是他的建筑标志之一。“用随处可见的材料创造出别人创造不出来的东西——这是我的座右铭,”安藤忠雄说。
但是孔福尔蒂也渴望把明尼苏达州的红色花岗岩作为一个组成要素,因为它已经是这个庭院的特色了,尤其是曼顿中心的外墙。他回忆说这位建筑师抵制了一段时间(不过安藤忠雄的回忆不是这样的)。不管怎样,安藤忠雄在事业中首次同意使用花岗岩,用在两堵红墙上,作为入口的焦点。游客们将走过两堵墙几乎相交的地方。这两堵墙还创造了一个室外庭院,帮助隐藏刚到达这个地方的游客。
从一开始,安藤忠雄就强烈感觉一个水景将把这个庭院统一起来。“我经常在作品中用水,”他说。孔福尔蒂承认自己一开始并没有欣然接受分层水池的想法,董事会的人也没有欣然接受。
他说:“我想董事会里的一些注重实用性的人当时在想,‘为什么要建一个没有实用功能的水景?’ 它不是一个非常符合新英格兰作风的做法。”孔福尔蒂认为,在说服别人的时候,幽默是最好的策略。“2003年我第一次用幻灯片把这个设计介绍给董事会的时候,我的第一张图是赞博尼磨冰机,”他说,“我想让人们把它当成一个好玩的地方,而不是建筑虚饰。”
72岁的安藤忠雄给大多数见过他的人留下的印象都不是矫揉造作。鉴于他的作品庄重、宁静,他的个性让有些人感到意外:他是日本哲人和顽皮大叔的结合体,他在新闻发布会上以及为克拉克博物馆的赞助人们举办的论坛上开玩笑。
他认真看待自己的作品,但并不郑重其事。他曾经用自己的建筑学偶像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的名字给自己的狗命名,并让狗待在办公室里。“他能判断客户的好坏,”安藤忠雄说,“他要是看到迈克尔,一定很警惕。”
孔福尔蒂的遗产无疑将是扩展计划的成功以及这十年做出的折中方案。
孔福尔蒂说,他在几千英里之外,“作为建筑师,他的特别之处在于雕塑般的、充满阳光的空间,而不必是对博物馆规划的投入。”
“我们对彼此观点的尊重随着时间在增长,”他补充说。
在结束旅行的时候,安藤忠雄似乎很高兴。“最终,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他说,“如果共同目标是设计一个好建筑,那通常争论就不会以争论结束。而是以合作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