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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的收藏都是聚与散的过程。有人谈及湖州南浔巨富庞莱臣时,多关注他曾刊印过的《虚斋藏画》和《虚斋藏陶》两本画册,而对庞莱臣的实业和其他藏品却很少论及。庞莱臣是近代的江南收藏家,我听闻他的不少藏品都散在了美国,此次华盛顿一行,我便在数十个博物馆中,首选到弗利尔博物馆参观,一睹庞氏流出国外的稀世珍品。
弗利尔博物馆是以弗利尔命名的,弗利尔是底特律的一名商人,酷爱东方艺术和古代艺术品。在他的英国好友威斯特的鼓励下,曾4次到亚洲搜罗艺术珍品。弗利尔在中国时,正值辛亥革命后不久,这时的庞莱臣因资金周转问题,致使他的工厂难于运营,经张静江的介绍,庞莱臣愿以藏品做抵押向弗利尔借贷。因为此前张静江和南浔的金拱北兄弟在北平开办了古吴公司,与外商多有来往。最终因时局动荡,庞莱臣不能如约偿还资金,藏品也就永远归于弗利尔,并成为弗利尔博物馆建馆基础藏品。
展馆门前6株紫玉兰开得云蒸霞蔚,进门一个前厅是中国雕塑家艾未未利用旧式中国民居拆下的木柱、木椽搭成的一个立体屋架,人可以走进去。在一旁还放着两只木圆鼓凳绞在一起,却只有7只凳脚。看了墙上的铭牌,才明白这件不加修饰的现代艺术品要从高空俯视才知道它是一幅中国地图,两只凳子是台湾岛。
进入正厅沿大理石阶梯上楼,二、三楼左右两边分割出许多展厅,首先看到的是中国特有的大量玉璧、玉琮、玉璜,上面有良渚文化特有的徽识。有的展厅中也有南亚、西亚的玉器,但风格完全不同。中国的玉璧大大小小有几十件,有的竟有脸盆那么大。湖州地域不仅有良渚玉,更有历代的青铜镜,展出的铜镜大多是清代以前远溯汉唐。更让我惊讶的是几个展室中的青铜器,有一件的盖内刻满了甲骨文的铭文。展厅里的中国古代石雕佛像都有一人多高,由此可见庞莱臣的藏画藏陶不过是他藏品中的冰山一角。他的陶瓷品多是秦砖汉瓦,北宋的建盏陶壶,日本的陶碗和高丽的青瓷。此馆中有一大间,装饰得格外金碧辉煌,叫“孔雀厅”,厅里摆满了上百件大小不一的陶瓷品,这是弗利尔的朋友威斯特为支持他建馆,送给他的。
总的来看,弗利尔的收藏不太倾向于平面一类。他可以把日本两人多高的木雕神像搬到美国来,也可以把手绘或黑底描金的日本七八米长的屏风搬来,就是不展出一幅东方的水墨画。小件的展品里,有高丽国的折扇,俗称“蝙蝠扇”,中国的折扇制作就是从朝鲜半岛引进的;还有几百枚明清以前的印章,每方章下都盖有清楚的印文卡片。印章的使用,也是从东亚经中亚传入我国,这说明弗利尔也注重有文化特征的东西。当我按提供的平面图参观完之后,心想是不是遗漏了一个东方绘画馆。很想看到庞莱臣的虚斋藏画原作,连问了3位工作人员,回答都是“NO!”我才悟到自己已犯了先入为主的臆测错误,这正像我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里看到了罗丹、伦勃朗、拉斐尔、梵高、莫奈的真迹和一幅从敦煌剥下来有半个多排球场面积的唐代壁画,却没有一件东方绘画的展品。由此联想到国内火爆的书画拍卖,几件真真假假的画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走马灯似地在拍场兜着圈子,甚至能把潦潦几笔的水墨“炒”成“中国的梵高”,这种种现象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弗利尔在得到庞莱臣藏品后8年后就去世了,他把一生的收藏心血都捐献给了国家。他的夫人写了回忆录,叙述了他的收藏经历。收藏的乐趣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得到,捐献便是把这乐趣给众人分享。庞莱臣的收藏经历和审美观值得研究,从中也可看出湖州的收藏文脉。从刘家的刻书印书、庞家的收藏、张家的建筑等等,发掘出它的起始、高峰、衰落,同时也是清末明初江南社会的缩影,是湖州人文的根须之一,对创建历史文化城市的内容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