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画作《体育镜报的双联页两个拳手》
弗朗西斯·培根,在普通观众眼中,这个名字与凡·高、毕加索相较,要黯淡了许多。但是就在2013年11月13日,这个名字却打响了一记冷枪——他的三联画《卢西恩·弗洛伊德肖像画习作》拍出1.424亿美元,成为世界上最贵的一幅画作——在此之前保持这一“纪录”的是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培根的市场表现,让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的培根中国首展还未登场,便已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然而,当培根生前的学生兼朋友贝瑞·焦尔,终于带着他收藏的作品踏上中国的土地,等待他的评价却呈现出针锋相对的分歧。“对本次‘培根展’大加赞赏并流连于此,甚至反复揣摩的人群主体是艺术家、艺术学院的学子以及国外观众;而对此次展览感到无动于衷、兴味索然,甚至认为是毫无意义的,几乎无一例外来自当下中国美术评论界或策展人士。”这是展览举办一个月来,馆方对口碑的总结。分歧产生的缘由是对展品“分量”的衡量,因为展览中没有出现所谓的“代表作”,而且还出现了绘画成品以外的手稿、照片及文献等物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南艺美术馆看来,用这句话作为本次“培根展”的评注非常恰当。其实我们并不必急着对这次展览的优劣做一定论,倒是不妨思考一番,这次分歧的发生,是否也是中国当下美术界、理论界,乃至艺术教育体制存在问题的写照?
记者:培根有“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之称,此次展览是如何成行的?您本人对展览的呈现效果是否满意?
李小山:2013年上半年我们馆开始与英国收藏家贝瑞洽谈培根作品展览一事,中间有些反复,直到七月份才谈妥各种细节,我去英国,在泰特美术馆与贝瑞签约,展览正式落地。在这个项目的开端,我就看到了展品的图片,非常喜欢,下决心力促展览成功。展出作品的很大一部分出自培根在伦敦最负盛名和传奇色彩的“马厩”画室,这是培根艺术创作活动的主要基地,是培根艺术的秘密领地,一直具有神秘色彩。在培根过世后,这一画室甚至被整体打包迁往培根的出生地都柏林做研究展示。围绕这一画室遗留作品及文献的考察、展示和研究,产生了当代语境中培根研究的众多前沿项目和课题。
作为我们馆下半年的重点展出,期间我们配合了几场有关培根艺术的公共教育活动,并邀请有关人员开会讨论了绘画在当下的命运、未来的可能性。应该说,整个展览的效果是令人满意的。
记者:当我们可以在国内看到凡·高、莫奈、毕加索等人的真迹展出之后,培根还有哪些值得我们期待的地方?培根的代表作没有露面,是否对此次展览的社会反响减了分?
李小山:任何展览都有不同的侧重点,我更愿意把培根这些所谓的“不是代表作”的作品拿来展出,因为培根实际上对于了解当代绘画的人来说都是比较熟悉的,而对培根的创作方式及秘密却不甚了了。我想指出,很多人受到眼下风气的感染,眼睛只盯着“代表作”,只懂得众所周知的东西,而一些美术馆、博物馆也热衷于比规模、比级别,谁有本事把人家的“代表作”拿来,谁就牛——其实这才叫初级阶段,与土豪们比奢侈、比豪华一个样。作为大学美术馆,我们注重研究、注重深度、注重学术的延续性。所以,培根展是否在社会评价上减分,并不是我们特别关心的。
记者:展览中除了培根的习作,还有一些照片、文献资料等物品,这是否冲淡了对培根艺术的展示与理解,而更像对他个人生活的展示?如何让人通过习作、照片等展品,领略培根艺术的伟大之处?
李小山:培根的伟大之处正是他无所不包的绘画才能,以及他在各类题材和各种形式上的创造性。这次展出的作品大多是没怎么露过面的手稿,在现成照片上进行的再创作,从中可以探视到培根创作的秘密,可以品尝出一个伟大艺术家与众不同的趣味。同时,这些作品本身就具备了非常高的欣赏价值——其独特性、完成度和表现力都是极为罕见的。文献只是配合展览的说明部分,展示培根的一些生平和图像资料,以便观众更全面地了解培根之为培根的原因所在。
记者:外界对展览的评价如何?
李小山:培根展吸引了各地的观众前来,其中包括批评家和策展人。从反应来看,某些批评家和策展人表现出了冷淡和失望,认为这些作品不行,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期待,甚至迁怒于我们美术馆,似乎上当受骗了。相反,大部分前来观展的艺术家反应热烈,认为这批作品极棒,非常有启发——而且,越是有成就的艺术家越表示非常喜欢。他们看多了培根的“代表作”,有机会观赏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作品,有一种遇见故知的感觉。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一些批评家、策展人读过几本书,往往把“理论”吹得头头是道,面对作品却像“睁眼瞎”。艺术家本身从事创作,他们能够迅速破译培根作品里的密码,并且立马在精神层面、技术层面与培根作品连接起来。我想问题还是出在批评家和策展人身上,一是能力,二是态度——能力本身就差,加上态度潦草,粗枝大叶,自然会闹笑话。
记者:在不久前,培根的三联画《卢西恩·弗洛伊德肖像画习作》拍出国际艺术品最高价,这件事对此次展览是否形成积极的影响?目前在中国,资本对艺术品价值的影响有多大?是不是谁的作品越贵,谁的作品就越好?
李小山:在我们国内,目前对艺术的话语权有三方面,一是国家话语权,二是资本话语权,三是学术话语权。其中,学术话语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它对艺术创作和艺术市场不起任何作用。这是我们面临的现实——是非常可怕的现实。由于我们馆举办培根展,他的作品创下天价后,立即引来媒体关注,所有话题无不围绕天价展开,我回答他们的提问时,总要加上一句:只要和钱扯关系,你们都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什么时候对学术也抱有如此热情,说明媒体的水准上了台阶和层次。我想补充一句,资本不傻,对艺术的鉴别并非完全没有眼光,但其本性是逐利,无度的炒作和吹嘘常常把事情搞乱搞歪,弄得乌烟瘴气。
培根其人 此培根非彼培根
就是这么无奈,对内行来说,培根是令人高山仰止的顶尖画家,可是请原谅外行们对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是名言“知识就是力量”。对,两个培根都是英国人,但是画家培根出生的时候,大名鼎鼎的哲学家培根所处的文艺复兴时期已经过去了300年。
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909-1992年),上世纪英国最独特的现代主义画家。他将近20岁的时候开始做设计,并自学绘画,25岁时在伦敦举办首次个展,经历非常励志。
培根的画风特别,他研究过尼采著作、样式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绘画,并深受北欧怪诞风格画家的影响,擅长用多变的技法以有力笔触表现人物形象的孤独、野蛮、恐怖、愤怒和兴奋,根据自己内心的幻象和痛苦,运用漩涡式的笔触,表现被摧残后的扭曲和破碎的心态。所以他的画作给人的直观感受都很“不痛快”。
1961年,培根搬到伦敦南肯辛顿的里斯马厩,在这一兼作生活寓所的画室一直工作到去世,这也成为他艺术创作的秘密基地。
1992年,培根在马德里逝世。他被公认为20世纪的重要画家之一,甚至得到了“最后的画家”这个称号,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所处的20世纪,绘画这种古老的艺术类型式微,画家的称号逐渐被“艺术家”取代,另外一方面,当然是人们出于对他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