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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2014-04-15

空间站《纸本展》阿掉队小组作品

编者按:“睡庙”是北京艺术家团体“阿掉队”的一项常规性的活动,从2011年开始,他们一共已经持续性地睡了40多个庙,现在还在持续进行中……

阿掉队小组的产生

付晓东(以下简称“付”):当时是怎么出现阿掉队这个组织的呢?

梁硕(以下简称“梁”):阿掉队就是一种集体生活,是一个小集体。2007年张兆宏和邵康过来找我,那时看外面的展览,不是很喜欢,就想自己做。当时一个礼拜开好几次会。大家很有表达欲,对艺术界不满,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第一次展是在已经被拆迁的艺术区的一个展厅,有十二个人,都是周围的朋友,但每个人对于掉队要做什么不清楚,什么样的东西都有。展览完之后,我就觉得和别的展览完全一样。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阿掉队博客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建起的呢?

梁:2007年开始,都是文字。我们还找了一个秘书,给我们录音并且整理成文字,后来秘书崩溃了。这个事情太枯燥了,连续换了两个秘书。

付:当时阿掉队是以什么形式来组织大家的呢?

梁:就是打电话、吃饭、聊天。之前已经停掉一年了,虽然组织过几次活动。比如说张兆宏新找了一个工作室,让我们给他装修。第二次掉队展就去了十个人,谁都不知道我们办了一个展。真正的变成小组织是09年周翊和大棚来了之后。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周翊和大棚出现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梁:一开始是一些活动,比如大家聚在一起,一个人出规则,大家玩一下,没有当成一个常设项目。比如说张兆宏出一个规则是:悄悄对每个人说“把你身上所有的东西脱下来,拼成五米长的一根线”。那是夏天,除了背心、裤衩其实没有别的了,所以有人就用阴毛、头发拼成一个大概五米长的绳子。周翊来了之后,就把规则游戏强化出来。周翊刚回国,什么事没有,加上当时我们都有时间,一约都能到。天天就是出各种规则一起玩,比如比大家谁画线画的又直又齐,比谁画的圆之类。出各种难题想法子玩。活动的时间非常不规律,有时候一周两、三次,有的时候大半年一次也不玩。阿掉队大部分的活动就是“规则游戏”和“睡庙”为主。

为什么开始睡庙?

付:是怎么突然想到“睡庙”了呢?

梁:大棚和我永远都是最积极的两个人,每次我们两个都是最早到。其余人各种忙,总是迟到,说来最后又不来。我们两个总是躺沙发上等着,闲聊说到,“我们的活动不能太费事,太费事大家都不来,越省事越好,下次就睡觉吧!”“行,就睡觉吧!”“去哪睡呢?”当时我和女朋友经常去庙里睡觉,我就说“去庙里睡吧”。“睡庙”第一次是11年3月在戒台寺。第一次大棚,邵康,周翊和我四个,人数不稳定,主要是大棚我俩,一直乐此不疲的睡。差不多经历了两、三年的时间,中间出出入入有几十人。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第一次去这个戒台寺,地方是谁决定的?

梁:大部分都是我来找。一开始我们都是去这些比较有名的大寺,后来大寺都去过了,我就在网上搜索。一开始就是一个礼拜去一次。第二次是鸡鸣山。我们两个人加上周翊,下山时他是倒着下来的,把我们吓坏了。鸡鸣山不是大庙,没名。传说山顶上是有一个北魏的庙,但发现上面是个“渣”。上面只有一个老头在干活盖庙,干了两年了。大棚和周翊他们两个去了就睡,什么也不做。周翊是买了门票以后刚过检票的地方就想睡,完全是“害群之马”。我还愿意玩一玩,到处走走看看。

付:你们都是雕塑系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水墨画的?

梁:一开始《睡庙》就用了。我们开始时开过很多次会,在开会的时候,我爱上国画了。一说画水墨,咱们都不会,大家就一起玩这个了。当时的逻辑是:找自己最不擅长的来玩,什么不好玩什么,什么东西拿不出台面我们就玩什么。

付:你们一开始讨论睡庙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目的性,而不是工地啊之类的?

梁:庙环境好,舒服。当然我是一直喜欢庙的,但是大家都一起睡,就不仅仅是我喜欢了。别人可以说“热爱传统文化”,“有某种禅意”,“是一种避世的心态”……怎么说都行,因为庙确实被当成一个“隐于世外”的地方。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对,它有古建筑空间,古代遗迹、雕塑,你们是对什么感兴趣,是自然环境还是其他的?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东西在吸引你们,使你们持续不停的去睡。人总是需要一个精神空间的,某些时候,总是会想到去寺庙或者其他的远离日常生活或者现实社会关系的地方。

梁:肯定是有这些。对我而言,就是喜欢。其他人的回答也可能不一样。阿掉队不去睡,我自己也会经常去的。人能想得到的为什么能去庙里的原因,我们也都会有。我们从来不研究古建筑,不研究寺庙,只是把它当做一个经常聚的地方。

付:这比较奇怪,如果有人去逛这些庙的话,可能是去做田野考察,或者是出于环境保护、古建筑保护,一般人去庙总是为了点什么。

梁:我们处于一种严肃与不严肃之间的某个临界点的状态。我们只睡觉,其实这个已经是某种表态了。但是我们除了睡没有任何别的,它又是处在一个不是那么严肃的状态。

付:如果做一个比较的话,我们组织的“第八日-访问科学家实验室”属于信息量特别密集的活动,大量的知识系统都是未知的。“睡庙”你们去了就睡,这是一个减少信息量的地方,实际上你们是有意避开这些的。

梁:“睡庙”本身是什么都不做,但你真正去的时候,做的任何事都是你愿意、自发而为的。这种自发而为和所谓的职业艺术家搞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们做的是不是艺术?是不是放在艺术的框架或者语境里面解释?是无所谓的。这完全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从“阿掉队”的题目看,掉队这名字也是比较否定当前主流的价值观,而强化了这种生活方式。

梁:对。艺术其实是很无聊,太做作了,太没有意思了。在艺术界看来,太有深度了,太有思想了,太学术了,太前卫了,太实验了,太当代了……,这些都是我们经常调侃的东西。我们不实验,不当代,不前卫,什么都没有,但是很好。我们不想说什么,不想有什么宣言,不想去说一些狠话。

渣、睡、画——睡庙的三个特点

付:“渣意”实际上和“睡庙”联系很紧密,“渣意”的诞生是什么时候呢?

梁:最早这个词是周老师提出来的,他总是给我们定规则,说什么图案,什么不是图案,每天就是给他做作业。最后分类这个是,这个不是,然后有一部分不好说,特别难归类,他说这就是个“渣”吧。那时候我关心的东西并没有一个词,我心里有关注的东西,但是并没有和“渣”联系起来。后来在去四川的路上,我和大鹏在车上天天瞎说着玩,不知道怎么说起来的,这个渣,那个渣的,很自然就形成了。当时觉得特别对,过嘴瘾的时候撞出来的。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那么“渣”最早就是一个什么都没办法概括、分类的词?

梁:基本上,“渣”的第一个特点就是雷人,它又不全是雷人。“渣”这个东西可能和很多东西重合,比如说“差”、“傻”之类,但是它本身还是与其他不一样,它反面是“圆满”、“正确”、“和谐”这种高大上的东西。

付:“阿掉队”博客所体现的美学和你个人体系的“渣”有重合,是吧?

梁:是有一些。我们在一起时,这是我们共同的乐子。每个人也有自己的乐子。再加上博客是我编,所以把我认为是乐子的地方带出来,其他人编博客就可以把自己的乐子带出来。关键是没有人编,就我和大棚编,阿掉队的门户就是一个博客。只有我俩对这个事情乐此不疲,就不会想别人怎么编了。

付:但是那时候你们有怀古凭吊的情绪吗?这些没有你去的石窟寺,探访瀑布,或者园记,访友探亲,那种值得看的东西,那你是怎么对待这个的呢?

梁:我无所谓,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这个地没有庙,就算只有几个石头也行,但没有树不可以。我们不做任何研究和具体的事情,就是睡。尤伦斯也没有庙,在墙上画一个庙,不也行了吗?当时有十几个人睡。周翊说,玩开心了肯定就是好的,没玩开心好不好就无所谓了,变得没意义了。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这么说“睡庙”在时空的关系里是体验式的,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而不在于会获得什么结果。你们生产的是一个体验式的经历吗?所有的意义在你们的记忆或者感知系统里?

梁:它有这种结果。如果只听说他们天天去庙里睡觉,这听起来特别的僵硬无趣,但是这些是很融洽的融入你的行动里的,融合在生活里,特别自然。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身体自然表现出来的。

付:你和你的朋友去寺庙,这与我和我的朋友去有什么区别呢?

梁:主要的差别就是有一个规则,但是这个规则本身并不重要,规则本身的意义是它本身是一个机制运转一个事情,但是这个规则在于它的功能,没有什么核心意义。“睡庙”的意义就在于它是一个规则,我们不睡庙,干别的也行。我们没有要求每个人必须得睡,但是它就是那么一个松散的要求,你不睡感觉不太对,它不是那么的强硬。

付:“睡”肯定是一个标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你们每次去一个不同的地方。“睡”这个事情,就像你在博客里面强调的一样,大家都横躺在树上睡。我是闲不住的人,我去了会感觉强行被要求去那里睡。

梁:周翊是把这是当做游戏规则来,他就觉得这种有组织的活动有某种表态。去不同的庙睡,而且一定要睡觉。从他的角度来说,他觉得睡非常刻意,是一种规则,所以他一定要睡。每个人角度不一样,对于我来说就是很自然的。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睡庙”之后的“渣画”笔会也有标志性,在这个过程里你们都是以互相以对方为题材,或者说以这篇游历为题材。中国传统文人是把笔会作为一种交往方式,互相应答补景完成一张画。

梁:对,挺像的。我们枯竭到黔驴技穷的时候,就只能画周翊。这是几个保底的固定项目之一,是生活里的一个节目。这些就是文化评论,不是写篇正经的文章发表。一个题跋就是一种人际关系。比如三个差别很大的人之间的交往,也有重合的东西,就是通过各自的在对方的作品上题跋表达。既有迎合,也有自己鲜明的表态。像祝允明每次题跋,对于每个字都要纠结怎么用,把握火候,既给大家面子了,还把自己根深蒂固的不同的东西说出来。

我们完全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比较轻松而已,不会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写,只是当时都是自然流露而已,夸也都是戏夸。我们互相造谣的游戏其实也都属于这一类。

生活化的自我组织

付:也有人组织了艺术家去写生远游,你觉得“睡庙”和这些艺术家出去郊游有什么区别?

梁:他们只是一次活动而已,不是生活。这是我们的生活,和农民一样,农民干活就是生活,但是锻炼身体是练肌肉。一些艺术活动是作为某种文化上的阐释,是功能性的,利用这个事情或概念来说事。我们本身就是很自然的融入其中,并没有很强烈的来说某一件事情。我们是每天时时刻刻都在做作品,有的展,有的不展,最好的表达就是用整个人生行为本身表达。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你一开始就想得这么清楚了?还是在“睡庙”的过程中不断完善这些想法?

梁:我觉得一开始一拍即合,那时候就是这么看的。你今天不问我,没有这个访谈,我可能永远也说不出来。这里还有一个让我喜欢的状态,不管任何人、社会、艺术界怎么看,反正我也不为了给你看,自己就存在,就是这个样子。

付: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尤其是仔细看你们的活动、对话的时候,感觉你们比较早的开始反思当代体系。现在肯定大家都觉得一味的学西方,copy西方的当代艺术模式,从展览到形式上,都让人觉得问题很严重,包括当代艺术界整体的状态既没有什么根基,只注重展览效果。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怎么解决,或者该怎么办。突然看到阿掉队,你们已经干了很长时间了,默默无闻的三、两年过去了。但是你们是充分想好了之后干的吗?

梁:我不是想好了,这个事情是一个总体,包含很多。从人生活本身的意义来说,是一种小集体生活。从政治意义来说,现在中国人的焦虑都是在一个大集体之下,有游戏规则,或明或暗的各种行为模式。人生活的各种喜怒哀乐都是被这些东西控制,肯定不爽,所以就会有一个对应性的行动。这种小集体也是一种尝试。它要警惕的东西是成名、成功,一旦成名、成功那就自相矛盾了。打着边缘的幌子追求成功是要避免的。要让它始终保持在民间的、野生的状态。

付:但是如果长时间这个自我组织的集体得不到鼓励或肯定,会不会衰退?

梁:大家不需要鼓励和肯定,都见过世面,对于社会的承认大家都有抵抗力了。原来想做的其实还是变相的成功,现在我想的也是要成功,保持不成功就成功了。

阿掉队的“睡庙”——付晓东对梁硕的访谈

付:你是如何确定谁是阿掉队的成员呢?

梁:这几个人也是这几年大浪淘沙过来的,大家一直保持这种心态,剩下的人就是掉队。这是行为本身限制出来的,做出来的,不是嘴说出来的。真的喜欢这事,愿意在一起玩,还是有感情的,得经历时间慢慢沉下来,很自然的显示出来的,比较核心的有邵康,老张,大棚,周翊和我。从广义上说,只要你参加了,都算。

空间站《纸本展》阿掉队小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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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你们是在寻找另外一种艺术在生活中发生作用的方式,能这么说吗?

梁: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值得我们探讨。我们跟社会不合作,跟艺术界不合作,不主动说我们做过的事情,也不去做任何的宣传,设立博客是为了让参加过的人找一点乐子。外边的人也完全看不懂,因为没有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不知道暗语是什么,乐在哪儿,没这个语境,那些“渣话”就是一种排斥。但是我欢迎任何感兴趣的人来玩,如果你觉得好玩就过来。

【编辑:田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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