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上个月刚在纽约举办完个展的张大力带着他最新的作品“广场”、“蓝晒”系列以及油画作品,来到了西南。纽约、成都这两处的展览主题均为“广场”, 展出的是其作品一个系列的两个部分。由于海关检疫的缘故,两地作品呈现形式不一,特别是在颜色与材质上。纽约展品中的人是玻璃钢,鸽子是3D打印,而这次大家所看到的则为带颜色的硅胶及鸽子标本。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组作品?张大力说,广场这一概念在他心中想了整整二十五年之久,是他思考的一系列的题目之一,时不时的冒出来,于是他决定把它们呈现出来。在西方,随着制度的慢慢改变完善,广场变成市民休闲的场所,是一种文化符号。而中西方对于“广场”的理解,差别很大。在他看来,1949年以前,中国是没有广场这一概念的。是建国后从西方(前苏联)而来的产物,是高度政治化与政治权利、城市中心的象征。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广场”。商家把很多大厦、大楼也被称之为“广场”,比如北京的丰联广场,但这些完全是资本主义化的广场,跟文化不存在共同关系。因此,他想把这两方面的概念在作品中表达出来——“我们不是广场的主人,我们只是概念化的人,广场中的游魂。”
“蓝晒”作品张大力研究了四年,他笑称自己都快成半个化学家了,而这并不是偶然的事。在互联网极其发达的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拿起手中的相机、手机进行拍照。互联网上每天可能会产生一亿张照片,而这其中的三分之一都是很棒的作品,从各种角度展现我们人类的生活。那么,艺术家凭什么觉得自己特别棒,与众不同。你的作品展现出了何种特殊的角度呢?在张大力看来这很困难,艺术家很难划清自己与那些摄影师的界限。于是乎他就在想,什么是摄影师?第一,要找到其独特的语言,第二,要找到其独特的视角;第三,表达的形式要有特点。此后,他便把“蓝晒”这种古老的摄影找出来做尝试,寻找适合这种技术的表达内容,而此时广场的概念同样也在其脑海中思索着。
策展人眼中的“怀疑论者”
在俞可看来,张大力是一位具有批判性的艺术家,永远保持着前卫艺术家的视角,对所谓的真实、历史表示怀疑。“怀疑论者”这一标签必不可少。在他看来,艺术家在创作中会有阶段性的调整,而张大力这一批作品,正是其阶段性调整的产物,且新作在媒介的使用上,比过去更自由、极端些。并强调作品“广场”并不是指广场本身,而是涉及一个比较公共性的话题,在其中寻找今天对社会、生活判断的指点。更多的是一种隐喻,只是借用了“广场”这个单词公共性的概念,不应把它局限在具象的广场当中来谈论。更多的是如何对真实进行追寻,对今天的生活表示怀疑。艺术家的作品尽量不要成为审美的主体,应该成为相互交流的媒介。观者与现场作品交流所产生的结果更真实,也更有意义。“所以在布展中,我们尽量使得观众能够穿梭其中,相互之间构成联系,静与动的异样能提供更多思考的角度。‘广场’作为关键词,这一概念更多是基于这个目的而展开的——我们如何在想象或习惯的公共空间里,对待它给我们的暗示。”
“当代艺术的实验,尤其是在中国二十世纪的大环境里,尽管已经有一个长足的发展进步,但社会、文化的转型还是有它的局限性。在这种局限性里,张大力作为一名前沿艺术家,对这种前沿性的话题,对现有视觉经验、知识结构的探寻做努力是很有必要的,可以刺激我们对艺术的更多思考与想象。现实给了我们机会,基于中国特殊的社会背景,给我们提供了可以去思考、反对的理由,作为艺术家去做这个努力是很有意义的。”
谈及纽约与成都个展的不同时,俞可表示,面对相同的方式,有所差异的内容,不同文化、社会背景的观众间的对比本身就很有意义。被提及无数次的全球化、国际化的同时,张大力“双城记”的展览作为具体参照,人们在共同面对公共领域,社会属性的空间时,差异究竟会反映在哪些地方?归根结底,这些差异会直接反应在人本身,那么我们如何在这一空间使得生活更具想象。这种对比,不是局限在一个地域的环境,观者不是在过去的空间概念中认识这个世界,而是在一个更为广泛的空间里,反过来,也是对作品本身的考量。
这次,不一样的张大力
在批评家刘淳看来,张大力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当代艺术发展进程中呈现出来的非常优秀的艺术家。之所以说他优秀,是因为艺术家在过去这几十年里,没有在画面和所谓的形式上进行探讨和研究,而是把他的关注视角转向社会现实,转向对老百姓生存状态的关注。他的作品不仅仅是表象的,而是有思想性、精神性、深度的当代艺术作品。本次新作,艺术家抓住了两个关键词:广场与和平鸽。“广场”在西方语境里,也有意识形态的概念,但更多的是聚会、休闲、旅游、观光的场所,是一个开放、自由、平等的空间。在中国语境就发生了变化,它是权利的象征,意识形态的标志。譬如天安门广场,就变成了国家的象征,民族的尊严。去过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人都知道,布满了和平鸽,和平鸽与人和睦相处。大家都知道,和平鸽是和平、美好、希望、自由的象征。那么,张大力作品呈现出来的语言表达方式不言而喻,就一目了然了。谈及新作的“非暴力”,刘淳认为这只是艺术家的关注点发生了变化,有一段时间表现的比较暴力,视觉上比较残酷,那只是一段时间思考的结果。非暴力不等于在视觉呈现上没有冲击力。并指出,作为一名当代艺术家,首先应该关注现实。如果抛弃了现实,一个艺术家不关注现实,那你在中国社会转型时期你关注什么?所以,关注现实是中国当代艺术家在目前形态下,包括以后若干年在发展进程中,是责任与使命。
谈到张大力的新作时,李峰用了“继续推进”这个词。广场作为公共性的空间,与私密空间有非常大的距离,他认为张大力关注的不仅仅是广场本身,而是将广场视为同整个城市、市民间的互动的场所。与其以往的作品拆迁、涂鸦一样,都体现了个人对城市的认知与互动,关注的点仍然是城市话题,城市问题,只是把它变得更为立体。很多艺术家只是关注形式本身、自我本身,张大力却是敏感的抓住了城市化进程这一问题,始终与中国社会的脉搏和节奏保持一致。李峰认为基于现实又能超越现实的艺术是据有长久生命力的艺术,张大力以其行为和装置、绘画、摄影做出重要成果,实践着基于现实又超越现实。
“张大力的作品,从80年代开始我们就有看到。从早期的《对话与拆》到后来的《第二历史》,都很有影响。这次看到新的作品,有新的突破。艺术家非常敏感,作品的切入点非常棒,看着很震撼。张大力是一位对现实非常敏感的艺术家,‘广场’对自由,对社会都有不同的切入点。表现现实的艺术家在中国特别多,张大力跟别的艺术家还是有所不同,批判现实主义的成分更多一些。”艺术家薛松看过展览后如是说道。
“广场”之于西南有何意义?
对于“广场”这一带有政治含义的公共空间,何多苓认为在成都这一散漫的城市,人们对于广场,对于政治解读没有过多的概念。像这种不带有成都性格的作品,在当地比较新鲜。在他看来,每一位艺术家都在寻求自己独到的技法,而张大力的这批新作,正是其寻求过程中的一组作品,是风格过程中的停留点。
“不一定是刺激,只是有些异样,你将用何种方式寻找你和现实的接轨?我们容易被记忆、习惯的媒介所左右,使得艺术家比较被动。那么,艺术家有意识的变被动为主动,是值得努力的事情。在今天的视觉认识里,媒介如何作为桥梁非常重要。也许我们会说过去的媒介是正确的,但是这种正确能坚持多久,我们对媒介本身就应该表示怀疑。”俞可指出,把张大力的作品放置于西南,能打破重庆、成都对于作品的既有惯性,有他这样一位艺术家穿梭其中,对城市生活,对艺术的理解会有新的认识。
艺术家自语
“艺术家不能离开现实生活,也不能完全被现实拖着走,你必须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用你的技术与思想去呈现社会问题和这个社会,对美学的看法。现实只能是让你感受你是活的,人生酸甜苦辣咸一个都不能少。我们从现实里来,批判现实并希望去改变它,到头来却发现你的力量很渺小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可你把你的观点表达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就已经足够了,对得起你的职业了。”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张大力已经把他心中的“广场”呈现在了观众面前,那你呢?你心中的广场,又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