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便易得的圆珠笔逐渐成为艺术家喜闻乐见的工具。美国康乃狄格州阿德里奇(Aldrich)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展览“1950年代至今的圆珠笔绘画”聚集了一系列用卑微的圆珠笔作为严肃的艺术创作工具的艺术家。至于哪个牌子的笔最好使,每个艺术家的选择各不相同。奈良美智说当他画画的时候“酒店桌子上摆的圆珠笔也可以”。
去年8月,托因·奥杜托拉(Toyin Odutola)带着一捆圆珠笔和马克笔来到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她席地而坐,开始画画。一个大屏幕投影展现了她在纸上填满成千上万标记的过程。参观者围在她身边好奇地观看,并频频发问。“一位女士问我说,‘那是圆珠笔吗?我不相信!’”奥杜托拉回忆说,“我好好地在画画,她却一把从我手里拿过笔仔细检查。”
为了避免这类干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奥杜托拉戴上耳机,听着舞曲。4小时之后,她完成了作品,创作了一幅由密密麻麻的线条组成的亚洲女性肖像,她有金色的头发和眉毛,她的皮肤遍布着奥杜托拉标志性的圆珠笔线条描绘出的肌肉,蓝色、绿色,以及从背景中浮现的肤色。“我自己都觉得很惊讶,能完成这次作品,我从来没有展示过绘画的过程。”奥杜托拉说,她出生于尼日利亚,在旧金山和阿拉巴马州长大,“通常我都是独自一人在工作室里完成这一切。”
奥杜托拉感到很幸运,去年她做了很多次展览,都没有被要求当众作画。奥杜托拉在纽约杰克·史恩曼(Jack Shainman)画廊办了一次个展,她的圆珠笔绘画作品也在纽约哈莱姆区的工作室博物馆展出,还有休斯敦的梅尼尔收藏博物馆(Menil Collection),旧金山的中国文化中心,以及纽约布鲁克林区当代非洲离散艺术博物馆。
奥杜托拉也是在康乃狄格州的阿德里奇(Aldrich)当代艺术博物馆举办的“1950年代至今的圆珠笔绘画”展的参展艺术家之一。该展览聚集了一系列用卑微的圆珠笔作为严肃的艺术创作工具的艺术家,28岁的奥杜托拉处于这个序列的末端。展览还包括艺术家阿尔贝托·贾科梅蒂、阿里杰罗·波堤(Alighiero Boetti)、艾尔·李(Il Lee)、让·法布尔(Jan Fabre)、马丁·基彭伯格(Martin Kippenberger)、比尔·亚当斯(Bill Adams)、乔安妮·格林博姆(Joanne Greenbaum)、拉塞尔·克罗蒂(Russell Crotty)、丽塔·亚克曼(Rita Ackermann)和道恩·克莱门兹(Dawn Clements),策展人理查德·克莱因(Richard Klein)追溯了1940年代阿根廷作为圆珠笔艺术的起源。
褪色的历史传奇
圆珠笔首先于1888年获得专利,作为在皮革上记录的工具。50年后,它才被用作书写工具,匈牙利记者拉季斯洛·比罗(László Bíró)将快干的报纸墨水放在顶端有一个小圆珠的笔中,小圆珠可以保证墨水均匀地流淌出来。紧接着二战来临,比罗在1941年逃到阿根廷,带着自己的小发明。之后不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开始生产这种发明。
卢西奥·方塔纳(Lucio Fontana)同样在1940年代初来到阿根廷定居。他于1899年出生在阿根廷,但其生命大部分时间都在意大利度过,他受到未来主义者影响,继承了他们对尖端技术的痴迷。“方塔纳是首位使用圆珠笔的艺术家,那是1946年,”克莱因表示,“圆珠笔在阿根廷被大力推广,我相信这并非巧合,在比罗发明圆珠笔的地方,方塔纳运用它进行艺术创作。”早期的圆珠笔素描反映了方塔纳运用娴熟的笔迹融合艺术、科学和技术的兴趣。在一张涂鸦中,方塔纳描绘了充满了球状漩涡的螺旋形漏斗,仿佛正在测试圆珠笔持续流出液体的质量。
不久以后,圆珠笔流行到欧洲和美国,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全塑料的Bic Cristal。廉价、便携、可靠,不像钢笔那样容易抹开或形成污迹。它会产生均匀的萧条,使其成为典型的现代工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贾科梅蒂、杜布菲、阿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安迪·沃霍尔、白南准、草间弥生、约翰·凯奇、西格马·波尔克(Sigmar Polke)、路易斯·布尔乔亚以及很多其他艺术家都运用圆珠笔写写画画。塞·托姆布雷将之运用在涂鸦和文字作品中,“激浪派艺术家使用所有的办公材料,包括圆珠笔、录音磁带、邮票和打字机。”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副保管员斯科特·格尔森(Scott Gerson)说。
第一个使用圆珠笔作为主要创作媒介的艺术家或许是阿里杰罗·波堤。从1970年代早期开始,意大利艺术家雇佣了数十个帮手在纸上填满黑色、蓝色和红色墨水。他在1973年阿德里奇展览中的作品包括11种类似的面板,每个顶端的留白处都刻有“ONONIMO”——意大利语文字游戏,意指匿名、双关和得名。“作品中的蓝色非常精彩,”克莱因说,“这些作品保存完好。其他波堤作品则褪色了。”
这引出圆珠笔墨水最大的问题:保存。“早期的圆珠笔墨水,特别是蓝色墨水,在阳光下很容易褪色消失。它并不长久。”克莱因说,“因为大多数墨水的着色剂是染料,容易变色或褪色。”格尔森说。而今,很多专业艺术家会购买档案用墨水,但“其实唯一可靠的方法就是避免光照”,格尔森说。
一项耗时耗力的工程
在波堤之后几十年,圆珠笔越来越受到艺术世界的欢迎,就像而今所有艺术家一样,圆珠笔艺术家不会受到风格或体量局限。让·法布尔花了十年时间用圆珠笔作画,1990年,他用蓝色圆珠笔痕迹覆盖了整座比利时城堡。拉塞尔·克罗蒂为加利福尼亚的风景、海洋和天文现象打上栅格,并将之用圆珠笔画在球体上。
在波士顿,Joo Lee Kang运用维多利亚时期自然科学家的风格画出动物和植物,有时候甚至将这类素描制成墙纸或纸雕塑。雷纳托·奥拉拉(Renato Orara)近期在纽约Josée Bienvenu画廊举办展览,几乎将任何看到的东西呈现出来,比如一把钢丝刷、一块手表、一柄破伞、一件皮衣。“我不想把东西画得像真的,”他说,“一位艺术作家曾经指出,我运用现实主义,但只是作为表达其他内容的策略。”
你不可能忽略艾尔·李的涂鸦。1981年以来,他一直在帆布和纸张上涂抹圆珠笔,抽象、流畅的线条,有的细若游丝,有的朦胧。出生于韩国,工作于纽约,李是圆珠笔纯粹主义者,这意味着他用过很多圆珠笔。“我通常使用100至120支乃至更多圆珠笔,画一幅大型帆布作品。”他表示。2007年他在举办个展时,为了画一幅50英尺长蜿蜒在墙上的绘画,他用了600支圆珠笔。
和李一样,意大利艺术家安奇奥拉·加蒂(Angiola Gatti)去年秋天首次在纽约瑞安·李(Ryan Lee)画廊举办个展。运用圆珠笔的涂写形成抽象和虚无。加蒂说她的工作是“有形的,一对一”的尺度,帆布差不多就是她本人身体大小。她喜欢圆珠笔带给她的与艺术品亲近的感觉,有时候她使劲将笔按下去,感觉是在“雕刻画布”。
另一位艺术家玛琳·迈卡蒂(Marlene McCarty)的展览同样在纽约举行,她在大型表面用圆珠笔画画。她的作品非常形象化,诉诸心理的反应。性感的少女和类人猿为中心。对她来说,蓝色的圆珠笔仿佛是高中女孩做家庭作业时使用的东西,可以“在笔记本上涂鸦”,也是“野外工作的首选工具”。
迈卡蒂并不像加蒂那么浪漫,当她提及圆珠笔的特性,“对于我的绘画尺度来说,圆珠笔非常令人感到可怕、乏味且痛苦,”她说,“圆珠笔是无情的。它不能修改。我在墙上绘画时,如果角度不对,它会画不出来。要让墨水流出来,需要使劲按下去,持续工作让我的肩膀非常难受。”
“用圆珠笔画画可以是一项极端耗费体力、精力和时间的工程。”艺术家道恩·克莱门兹表示。
酒店的圆珠笔也可以
笔和人们密切相关,因此也能够解释它为什么成为广受欢迎的艺术工具。“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和圆珠笔打交道。”克莱因说。现在,来自艺术界以外的一些照片写实主义的绘画家其作品也可以风靡网络,比如生活在伦敦的葡萄牙律师萨缪尔·席尔瓦(Samuel Silva)。即便如此,阿德里奇展览也许是第一个博物馆为圆珠笔举办的展览,在1400平方英尺展厅内仅有11名艺术家作品。
至于哪个牌子的笔最好使,每个艺术家的选择各不相同。“乔安妮·格林博姆使用德国生产的Schmidts”,克莱因说,“克罗蒂喜欢瑞典的Ballograf,奥杜托拉和克莱门兹都使用Paper Mates。李表示他以前喜欢用Paper Mates,但注意到‘墨水的化学变化’。最近,他开始用Bic。”
加蒂使用Staedtler、Bic、和Pilot,奥拉拉从日本进口Pilot,迈卡蒂喜欢为“签署重要文件设计的”蓝色万宝龙(Montblanc),不过,她表示“它们太重了,要数小时连续将它们垂直于墙面拿着很不容易,所以我把万宝龙的笔芯塞在Bic笔当中”。
半个世纪以来都在创作古怪、精彩卡通人物的彼得·索尔(Peter Saul)的展览在纽约玛丽·布恩画廊举行,他说:“我只用黑色圆珠笔,对于品牌从来不在意。”奈良美智说当他画画的时候,“酒店桌子上摆的圆珠笔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