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西方艺术批评家曾辛辣地说:在这种结合投机买卖、猜疑算计以及夺宝游戏的稀有娱乐中,一个孤立的社会阶级上演着高度结构化的仪式,消费行为及上流社会的规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肆操弄。”
翻开历史,拍卖不是苏富比、佳士得的发明,也不是资本主义的产物。它的出现至少可以追溯到距今2500多年前的古希腊时代。在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著作里,就有古巴比伦人拍卖适婚妇女的生动记载。那时候他们讨媳妇,每个村落有定期拍卖。最美丽的姑娘归出价最高的夫家,一般的平民便娶长相平平可是带着家财的姑娘,而那些丑姑娘或跛脚姑娘,则由拍卖美丽姑娘的所得偿付她们的奁金。
这位“历史之父”对此高度赞赏,认为是最好的、最聪明的做法。至于古罗马时代,拍卖更是花样繁多,渗透到各个拍卖领域,如包税制拍卖、战利品拍卖等等,甚至还发生过皇位拍卖的闹剧。因此似乎可以说,拍卖是人类物欲贪婪的产物,与生俱来。
有位西方艺术批评家曾辛辣地说:“拍卖是奴隶市场、交易所、剧院及妓院的诡异组合。在这种结合投机买卖、猜疑算计以及夺宝游戏的稀有娱乐中,一个孤立的社会阶级上演着高度结构化的仪式,消费行为及上流社会的规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肆操弄。”
为什么一件场外大家普遍认为值一百万元的艺术品,到了拍卖场上一鼓噪,可以拍到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元,到底是什么心理活动促成如此“任性”或“失心疯”的交易?
经济学家将之归因于“原赋效应”(Endowment effect)在里面起作用。
当人们心中确立了自己对某物件的拥有权时,便会倾向于更珍惜它。也就是说,同样一件物品,一旦为你所拥有,或者觉得它应该是我的,人会下意识将其估价得高于需付出代价才能得到,此即困扰经济学家和心理学家的“原赋效应”。
MBA课堂上常有一个关于“原赋效应”的简单试验,试验中每人可以得到一件有价物品,例如一周的京都豪华旅行。当被问到愿意为了这趟旅行花费多少钱时,多数人的答案是一万元人民币。然后,每人拿到一张全程免费的旅行抵用券。过了一个小时,当被问到手中的抵用券愿意多少钱卖出时,所有人的答案会从12000到15000元不等。不光是人,据说就是猩猩猴子也有类似的心理。
在这前后两种情况下,按经济学家的解释,金钱价值应该是相同的。无论你是要买还是卖,也无论你的起点是什么,这个价值应该不变。但直觉告诉我们,这个价值会变。当一个人放弃这趟旅行(或这件画作)时,他们要求的金额比原本付出的金额高,因为此时的参考点已经变了。一旦旅程或画作到手,或眼看到手,放弃它会让人感到分外遗憾。经济学家还设计了一些游戏,来说明自利者在拍卖中如何根据他人的行为来反应,如一个有名的“蜈蚣游戏”,人的“非理性”在其中暴露无遗。
所以,一旦进场,可真由不得你,所有的理性或拍前功课都见鬼去了。“啊呀!差一点就是我的,再加一口就好了”,这种后悔失落感会远远大于“好险!差点犯浑,花了不该花的钱”的庆幸感。“原赋效应”,可以解释拍卖场上众多“大一口”和“任性哥们”的冲动根源。
土豪们有时以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标得一件拍品,他们的逻辑就是:“我不希望明天早上一睁眼还会想到,再出一次价就是我的了。”这是拍卖行蓄意挑起的另一种“后悔”心理。害怕后悔的心理让举牌者的手放不下来,而且别人的非理性推波助澜,更刺激自己的欲罢不能,肾上腺素大爆发。如果那天场上有两位藏家抱着“拼到底”的决心举牌,不断出价,志在必得,那无疑是拍卖行老板乐开花的“天堂”时刻。几乎每场拍卖会,总有这样一两个惊爆的场景出现,看客们掌声致意。苏富比前老板塔布曼说得好,“假如我们把戏剧效果从拍卖中抽调,那这个世界真是无聊极了。”
西方一项调查表明,那些拍卖会上的“任性哥”,到了准备付款的时候,有八分之一的会说:“我出的价钱没有那么高吧?”中东买家更实诚,会说:“对,我知道我出的是二十万,但可不可以算我十七万五千?”我不知道大陆的数据是怎样的。
买不到的后悔,买到的更后悔。第二天早上醒来,很多买家甚至剁掉自己手的心也有了。精明的拍卖公司会在买家表示不安之前先行安抚,会电话或当面恭喜买家,强调他做的决定多么正确,这件作品真是无与伦比……多数买家的后悔情绪不会持续很久,最执迷的藏家甚至只记得他们没有买到的东西。
亲见有一次,某大佬一阵“火拼”,以疯狂的天价买下一件八大山人。事后心有余悸,在场外寻求心理安抚。一位拍卖专员煞有介事,说你这个价钱只在前一位的基础上加了一小口,说明它是合理的。其实,那是一种强词夺理。那天场上和他“对拼”的“前一口”,只是被他老婆死死拉住,早踩了一脚“刹车”而已。
每当一个新的拍卖纪录诞生,欲望再次受到膜拜,金钱的光环足以亮瞎所有人的眼睛,或眩晕,或沉默。有人则振振有词:“世上的钱比伟大的艺术品多得多。所以,如果你真想要一件艺术杰作,就必须要有志在必得的勇气,随时加码的准备。”
当然,“艺术无价”,自是此地最大的幌子。呵呵,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