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在自己所谓的“光荣岁月”里,最喜欢做的一个恶作剧就是通过口袋里的破洞把自己的包皮拉出来,然后假装惊呼道:“这是什么?”人们通常会触摸它然后说:“那是一些口香糖黏在你的裤子上了。”说完就走开了。他假笑着说道:“什么鬼?”。他对酒友或者是完全陌生的人都耍过这个恶作剧。他特别喜欢那种狂妄的艺术类型。赫斯特近50岁了,他貌似已经几乎完全收敛了。虽然他仍然有满衣柜、摇滚巨星那种招摇的皮夹克和T恤,而且他的手机里存着一堆拿来娱乐和分享的令人膛目结舌的电影短片,但他现在每周还做三次瑜伽,并且在九年前戒掉了酒精和毒品。
达明安·赫斯特
尽管赫斯特更可能被视为英国文化的败笔而不是国宝,但这位英国最著名的在世艺术家仍备受关注,并引发争议。 “真正艺术”的保护人和先锋派有教养的“守护者”这两个头衔通常被混在一起,密不可分。由于赫斯特逐渐接受了日常道德规范的约束,比如让自己有关“阴茎”的作品得体地退出人们的视野,所以他那些以非凡的速度创造出来的绘画、雕塑和装置,已经没有那么震撼了。
但鉴于赫斯特是变革的代表人,所以他创造的东西还是值得关注的。与他雇用技术人员来完成自己大部分作品的做法相一致的是,在挑战真实性这一方面,他也一直是雇主式的,多产的,且具有平民主义品质。而他最新的冒险可能是他所做过的最令人吃惊的事情。
在他创办的“科学有限公司”(Science Ltd)马里波恩总部的办公室的整层都像是堆满了作品的画廊,每个房间都挂着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s)、约翰·贝拉尼斯(John Bellany)、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s)、班克西(Banksys)等艺术家的作品和少量复制品,就像有钱家小孩的玩具,在某种程度上,它们确实是赫斯特的玩具。赫斯特不在意地看待着这个自己创造的世界,并发挥着它的可能性。他很兴奋、说话快、头发斑白却有着孩子气般的热情。在他最具活力时,他的面孔在天使和魔鬼之间来回转换,而他沉迷于这个项目已经很多年了。他一直策划在伦敦南部兰贝斯的新港街画廊举办一系列的展览。他为了新港街画廊花了2500万英镑打造设施,并且将从自己收藏的艺术品中挑选、组装展品。画廊的开幕展将于今年九月举办,他选择展出英国抽象画家约翰·霍伊兰德(John Hoyland)——一个具有惊人天赋,但却并未充分得到认可的艺术家作品——作为开幕展。
霍伊兰德,曾经在1997年号召反对所谓的英国年轻艺术家(Young British Artists),特别是反对赫斯特。当皇家科学院宣布计划举办名为Sensation的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收藏的英国年轻艺术家作品的展览时,霍伊兰德更是愤怒地表示了反对。他说:“艺术家不应该外包自己的作品,我听说赫斯特雇了有很多人为他的创作工作。如果你这么做了,我看不出你的作品中还有什么人文内涵。艺术是人类的一个“测震仪”,必须要亲自动手创作。”
就像他抱怨的对象赫斯特一样,霍伊兰地本人其实也曾经是一位超越性、前卫性而且尖刻的艺术家。他曾经是1960年英国艺术家举办的名为Situation的抽象派画展上最为年轻的参展画家,当时冲击了艺术界。在那七年后,他又在白教堂画廊(the Whitechapel Gallery )举办了自己的个人展。但到了举办Sensation展览的时期,他的明星光环在概念艺术家和波普艺术家的冲击下已经黯然失色了。
现在,赫斯特也像霍伊兰一样进入了自己事业的瓶颈期。基于他过去的表现,人们希望他可以更努力地尝试去冲击、证明自己。但相反的是,他却通过建立新港街来做一些与巩固自己的地位及保护自己成就相去甚远的事情。他正在以一个大型公共画廊为媒介,宣传自己的当代艺术观,从而测试自己塑造艺术品位和市场的力量以及加强控制的能力。
25年后重返策展
策展是赫斯特的第一天赋,也是他最坚持在做的。他在职业生涯开始时举办的第一场展览所产生的轰动效果并不总是与他的作品所受的赞誉相匹配。1988年,他在伦敦的Docklands的一间港务局空置的仓库里举办了一场名为“冻结”(Freeze)的展览,从而重置了英国艺术的进程。这个分为三部分的展览帮助了马特·克里肖(Mat Collishaw)、安格斯·菲赫斯特(Angus Fairhurst)、安雅·盖拉西奥(Anya Gallaccio)、加里·休姆(Gary Hume)、迈克尔·兰迪(Michael Landy)、阿比盖尔·莱恩(Abigail Lane),莎拉·卢卡斯(Sarah Lucas)、菲奥娜·瑞依(Fiona Rae)等赫斯特的朋友和同时代的艺术家们声名鹊起。
为了找到一个仓库空间来安置艺术家及他们的作品,赫斯特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来专注于自己的作品。他迅速地创作了81个小盒子,但由于在展览上放得太高了,所以很多参观者都没看到。他还在墙上画了自己第一幅圆点画。但收藏家和画廊们都在关注其他许多参展的艺术家而不是赫斯特。
在过了25年后,他正在通过重返策展来寻求调和他的艺术和生活中的矛盾。但结果却可能是引发更多的争议,新港街对伦敦抵制高档化的影响,以及他在建立这个自由进入的新画廊的动机。他的表观上的慷慨很可能由它所展出的艺术品的增值来平衡的,而这增加的价值当然是归他所有。但是,假设赫斯特最大的动机就是金钱从而忽略了他对艺术的热情,以及他收藏艺术的强制力。
菲奥娜·瑞依作品
赫斯特在他自己买得起之前,或那些艺术家成名之前,就从他的同行那里开始购买艺术品了。并且赫斯特没有只着眼于这些艺术品的收益,他依旧收藏着自己曾经购买的大部分艺术品。菲奥娜·瑞依回忆,在20世纪80年代末,赫斯特还是一个贫困的大学生的时候,就与其他两个人合资,花1000英镑买下了她的三幅画。 5月,她坐在蒂莫西·泰勒画廊(Timothy Taylor Gallery)举办的个展上说道:“在那段日子里,那笔钱感觉就像一笔财富。”
赫斯特在布里斯托尔出生并在利兹长大。他的家庭生活是相当舒适的,直到他12岁时,母亲和他当机修工的继父离婚了。失去了舒适的家庭生活曾经导致了赫斯特犯下一些轻微的罪行。赫斯特回忆说: “当我走进学校的艺术课时,警方正在窗户那里收集指纹,因为我在前一天晚上进来偷东西了,纸,笔那些东西都留了我的指纹,我当时想‘妈的,我没戴手套。’”不久后,赫斯特移居伦敦,想上那里的艺术学院。但他被指控与朋友实施了支票欺诈。 “我有入室行窃的犯罪记录,那成了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可能被判两年。而他去布里克斯顿,因为他是初犯所以他就被判了三个月。我只是一直不承认被指控的罪行,我上了三次庭,就是不承认,最终他们放弃了对我的指控。我当时想:‘太他妈感谢了。’并在那之后我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几个月后,他开始在金史密斯学院学习。
即使这样,他的视野也开阔了很多。他喜欢在工业建筑里举办展览而不是像通常那样在局促的英国画廊里举办。他认为,博物馆只对已过世的艺术家有兴趣。 白教堂画廊的总监依沃娜·布雷兹维克(Iwona Blazwick)说“他没有只等着机构的许可。”1991年依沃娜·布雷兹维克在英国当代艺术学院举办了赫斯特的名为《内部事务》(Internal Affairs)的个展。赫斯特从自己的早期拥护者,查尔斯·萨奇(Charles Saatchi)那里学到了一些招数。1985年,这位广告巨头在在伦敦西部圣约翰木边界路的一个废弃的涂料厂里开了一家画廊用来展示他的私人收藏。赫斯特和他的朋友去了那里参观,并分享了萨奇对卡尔·安德烈,唐纳德·贾德,弗兰克·斯特拉和赛·托姆布雷等美国艺术家的钟爱作品。并且赫斯特在萨奇去《冰冻》展览参观他的作品,并开始购买了数量足以改变他生活的艺术品后获益。1999年,萨奇花了50,000英镑购买了赫斯特名为《在某些活着的人的心中,死亡具有物理的不可能性》(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的作品。那是赫斯特创作的第一条悬浮在甲醛中的鲨鱼。并且赫斯特和萨奇有过十年的共生关系,他们互相提高了对方的名声。后来他俩关系破裂并至今还未完全愈合。萨奇转手了自己手里大部分的赫斯特作品,并扬言要压制赫斯特作品的市场价值。在萨奇得罪了赫斯特之后,赫斯特说 :“萨奇只承认能让自己赚钱的艺术作品。”美国对冲基金的亿万富翁史蒂文·科恩(Steven Cohen)买了那条鲨鱼。
达明安·赫斯特作品
赫斯特不会细述他们之间的不和,但他说他们的关系已有所改善;虽然他们并未保持紧密联系,但萨奇已经同意与帮赫斯特写自传的作家詹姆斯·福克斯交谈。 (去年赫斯特 与Penguin签署了一项写回忆录的协议,据报道称总字数将达六位数)。赫斯特在经历过波折的童年后,他与萨奇的关系就好像父与子一般:破裂之后的亲密,然后是改变之后的友好;反叛和模仿。
赫斯特在新港街画廊门面高高的阳台上凝视着整个伦敦,说道:“我一直想要一个像萨奇边界路那样的画廊”。建筑师卡鲁索·圣约翰把这3,438平方米分割成了六个展区、办公室、储藏室、商店和餐厅,新港街的规模比边界路还大。赫斯特监督着下至餐厅菜单的每一个细节。这里没有大牌的厨师。赫斯特宣称: “这里所有的厨师都和艺术家一样,都是平民。”
在艺术上,一切都是庆祝
当赫斯特在那两套更旧更小的复合工作室工作时,他经常会住在自己有一个步入式冰箱的名为Chalford Place的家里。在那里,冰箱看起来很凶险,张着空洞的大嘴,大得足够存放尸体。 Chalford Place是它主人最迷人的作品之一;并未对外开放也还没有完成,是一座体验死亡的迪斯尼乐园。马铃薯饥荒时期的墓碑(从爱尔兰的打捞公司进口)排列在地板上和浴室里,木材镶板上装饰着骷髅和蝴蝶,一个五斗橱的把手都是椎骨状的。一间葬礼式底层卧室的地板和天花板上都镶嵌着紫水晶。书架上的书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他们的标题中都有“死亡”这个词。到处都是头骨 - 真的,雕刻的,彩绘玻璃的和绘画的。
像赫斯特的很多其他作品一样 - 事实上就像赫斯特他自己 - 这座房子是一个引人注目与平庸无奇的奇怪混合体。死亡常常是他的作品里的主题,但往往很难说他是否在与这一想法互动,或是通过把它变成一个主题来削弱它的力量。他的蝴蝶淹没在油画里。在他1990年创作的著名作品《一千年》里,苍蝇在一个大玻璃柜里的一半空间内繁殖;它们的尸体沿着装置的边缘漂流得更深。而当赫斯特镶满钻石和真人类牙齿的白金头骨作品《上帝之爱》在2007年进入艺术市场后,比起它的死亡象征,其5000万英镑的标价更能夺走呼吸。为了维护自己作品的市场价值,他也是购买这件作品的合伙人之一。
《上帝之爱》
亲近赫斯特的人似乎像他本人一样困惑,不知道是什么驱动着赫斯特。 马特·克里肖说:“他是一个流氓也是一个唯美主义者,这两种性格的结合并不正常。”他谈论自己已经50岁时的犹豫,表现了一种真实的焦虑。他喝着一杯茶说道:“ 如果你在去化疗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死的。”瑜伽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可以帮助他活得更久,或者只是为了更好地死去。 “反正你失去你的控制力。在你死之前你就失去了控制力,我想这就是问题所在。所以我认为关键在于你如何以某种方式来接受它。”
赫斯特最初十分抗拒出一本自传的想法,因为他认为这是死了以后才做的事。现在他已经着手出自传了,但不会很快出版。他手上有很多事在做- 就像新港街一样精心制作的,如果保密,计划在2017年推出新作。并且由于他对自己人生的记忆存在不足,所以重建他过去的进程也放缓了。赫斯特说,他让曾帮助过基思·理查兹写自传的福克斯来填补自己的记忆,这是自己摇滚乐生活导致的必然后果。福克斯通过采访、收集赫斯特的轶事来帮助赫斯特想起自己的过去。但对赫斯特这样全然回忆不起自己生活的人来说还有些东西可能很难记得:这样做的原因。
科里肖为是什么把赫斯特引向艺术这一问题增添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论,这恰好也为赫斯特可能发现了毒品和酒精如此诱人提供了一个理由:“他的想法是以每小时百万公里的速度运转的,但与艺术相关的事情可能你只专注片刻,然后突然就跳转到另一个境界里了。”
赫斯特说,他记得当他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他在利兹市美术馆敬畏地看着约翰·霍伊兰德的一幅蓝色绘画。起初,他的家庭背景几乎没有促使他被画廊吸引,但艺术似乎给他带来了急需的平静时刻。后来,家庭背景成了表观上加速他投身艺术世界的因素。在20世纪90年代末至随后十年的繁荣期间,赫斯特就像一台永动机。他扩大了工作室、开了一家出版公司、开商店、购买了英国,墨西哥和泰国的大量房产 - 包括花巨资买了一座在格洛斯特郡的叫但丁顿庄园的古典豪宅。并且他仍然抽出时间豪饮。这种狂热的活动看起来像一个本能上恐惧死亡的人所做的行为。他通过制作头骨和处理死亡的奶牛来与死亡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说:“我在艺术上处理死亡,而不是在生活上”。他又补充说: “这就像,在艺术上,一切都是庆祝。因为如果你认真地思考死亡,你会完全活跃不起来。20年来,我完全是在庆祝。并且这些作品就是在庆祝。并且就好像我是不朽的。”
然后,渐渐的,他不再不朽。金斯密斯学院的研究评估考核人员说:“很搞笑,他始终是为了好玩并且在做一些出格的事,我真的无法跟上。你会接到达米安的一个电话,说他在跳跃,去和他一起喝酒”。他越来越成为一个悲哀的化身。
酒友如音乐家乔·斯特鲁和亚历克斯·詹姆斯默,以及演员基思·艾伦警告赫斯特,他有一个问题。 赫斯特仍然握着那杯茶,回忆道:“你纠结于人们喝完酒之后去哪儿,‘别理他’,我记得乔说:‘别管他。他会去睡觉。’而你只是想着:‘怎么会这样?’然后你想:‘不!’但你确实知道。你向别人吐口水,因为你太醉了,流口水,你只是不开心。”
尽管开始时犯了几个错误,并且没有借助12步疗法的帮助,但他终于在2006年戒掉了酒精和毒品。他与自己三个孩子的母亲马亚·诺曼的关系并没有经受住这次转变。大多数吸毒康复者面临为自己承担更大责任的艰巨任务,赫斯特发现自己成为雇佣120至160人的企业帝国的最高负责人——员工数在2012年举办泰特美术馆个人回顾展前飙升至250人,达到一个高水位——还有更多的业务在某些方面依赖于他持续的高速率作品输出。 赫斯特的朋友,艺术家兼作家的丹尼·莫伊尼汉说:“你必须保持这个机器一直运转”。 “他似乎很轻松地背负着这个东西并且一切都在继续,但它是一个机器。”
赫斯特的“艺术工厂”
这台机器是即兴工作室空间的一个扭曲。铁路下面有一个拱门,每个人,包括赫斯特,都称之为“药丸矿山”。那是一个血汗工厂,尽管提供了一份体面的工资。毕业不久的艺术生把制作好的药丸放进他的药柜里,或者制作一些赫斯特的其他产品,都是类似繁琐和重复的工作。赫斯特说:“日进日出地打磨药丸。非常搞笑,当你去自己的工作室居然会感到内疚。这就是为什么我曾经流连在那些大型派对上。我记得我因那些人感到内疚。我做了什么?我创建了一个怪物。还是回酒吧好了。”
赫斯特大部分的工作室员工现在格洛斯特郡Dudbridge一个庞大综合设施里劳碌。赫斯特说,他灵感来自于安迪·沃霍尔的工厂,但如果沃霍尔的工作室是部分生产线,部分画廊的话,赫斯特的主要工作室则涉及了整个行业。
在一个寒冷的春日,身穿科学公司配发的的T恤,沉默的气氛,椅子在水泥地上的刮刺声和摇滚乐打破了寂静,这摇滚乐并不是赫斯特会听的,但在这种背景下显得很安静。工作室的不同部分负责着有赫斯特出版许可的不同风格的艺术品:蝴蝶、混合企业标志与政治标志的绘画、刀片塑造的景观;癌细胞的写实照片、药柜和玻璃柜作品,包括了一系列心脏串叉的作品,不像2005年的原作《死亡之吻》那样是真肉的,而是其他材料仿的。有一间房间放着闲置的旋转油画,油漆桶在巨型离心机上面的金属走道上一字排开。
许多工人本身就是艺术家,但也有如知道如何配置甲醛的技术人员。每个工作桌上有六个工人,从事的都是近年来经常重复的工作——画圆点,用肉眼可见的小圆点为一些艺术作品上的特色圆点画添加圆点。
赫斯特去工作室的频率不定,有时连续几天都去,有时则断断续续去一下,检查进展情况。一位前“药丸矿工”回忆赫斯特时说,有次赫斯特出席科学公司的一个员工聚会,在他去上厕所之前还是很和蔼的,回来之后却无端地发动了口头攻击,由于与之前的友好形成了强烈反差,所以更让人觉得吃惊。这些日子以来,他变成一个更加可靠的老板。一位Dudbridge的员工说赫斯特非常讲究精致的细节,要求几乎苛刻,并且他对作品的干涉很大 ,但他很有礼貌。这里的员工流失率很低,许多人都已经与他共事多年了。科学公司的主管裘德·泰瑞尔说,他们曾两次认真地尝试裁员,这引发了外界对科学公司现金周转的担忧,但主要是因为赫斯特渴望重回到久违的简单机制。 “我们确实有些时候就觉得倍感压力,你就在想,‘上帝,我们可以回到过去的样子吗?’这是一种被规模越来越大的企业夺去了自由的感觉。”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机器就像是一只野兽,我想大家都觉得有点被它吞噬了。”
赫斯特的确为了“自由”心猿意马地休息了一次。 2008年,他宣布将停止制作蝴蝶和旋转油画。这之前,他绕过了自己的画廊,在旧邦德街的苏富比拍卖会上出售了223件新作品。为期两天的拍卖活动为他赢得了头条以及1.11亿英镑。赫斯特声称他要使艺术品销售民主化,但其销售背后名为“美永远在我心中”(Beautiful Inside My Head Forever)的更大动机,似乎是寻求新感觉和夺取更大的独立性的愿望。尽管在拍卖前苏富比就作了担保,但即使是高额回报也买不了他的自由。随着法槌的落下,雷曼兄弟破产了。尽管全球金融危机过了好一会儿才波及到最富有阶级。但收藏家们最终对这个充斥着赫斯特作品的市场持有更加谨慎的态度。根据 ArtTactic2013年的报告称,其作品价格回落至2005/2006年的水平。
因此他的作品产量不降反升,建造了Dudbridge,并保持产品的热销,热销的往往是那些个性化的订单:用蝴蝶表达生日祝福,用昂贵离心飞溅覆盖着的有钱人的肖像。科学公司告诉ArtTactic,那个时候赫斯特的现存作品包括6000份绘画和雕塑,以及2000份图纸。赫斯特正在汇编一个涵括自己所有作品的目录。
在Dudbridge建设的一端,一个有长廊的双倍高的机库里,有一些为收录进目录或维修的赫斯特最古老的玻璃橱窗作品,被他那座10米高的孕妇雕像《圣母》(The Virgin Mother)所凝视着,这座雕像有着超人规模的解剖教学模式风格,局部皮肤被翻开,露出她的内脏器官。更上面的画廊是他最新作品的储藏区,仍处于保密状态:大量的大理石和青铜铸造的雕塑,其中很多明显装饰有珊瑚、藤壶、珠宝和文物。并且照片写实派绘画标志着从赫斯特对死亡与金钱的生硬对抗中分离出来。
早期对《圣母》这件作品的反响有好有坏。杰伊·乔普林,赫斯特画廊的长期管理人,建议这件作品做成一批小的作品,反而激发赫斯特往大里制作。
赫斯特最近的一次展览是2012年在伦敦白立方画廊举办的自己的新作品展,得到了各种批评。其中赫斯特自己创作的一些绘画,很大程度上借鉴他所喜欢的画家的创作思想。他总是自由地借鉴,或者有些人会说,这是剽窃。赫斯特善于应付这些指责,而不是回避它们。他说:“我记得看到毕加索的牛头原型取自于自行车的车把和座椅时,我想‘妈的,这种原创太聪明太神奇了,我认为那就是你作为一个艺术家必须做的:你得从那样的东西那儿得到原型。然后,当我进入金斯密斯学院学习,我意识到,你不需要这么做。我记得我当时只是想:‘借鉴一切。’因为所有一切都已经完成了的事物”他坚称这不会产生副本,只会产生特定时期的作品。 “你所拥有的唯一优势就是今天,现在。一旦你说,‘不要尝试原创,只要试图做艺术品,’然后你说,‘见他妈的鬼,我可以做出伟大的艺术品,’因为你突然得到了自由——广告商也是这样借鉴一切从而沟通一种想法。”
英国广告在英国年轻艺术家出现的十年前就开始蓬勃发展,而查尔斯·萨奇是这两种现象的中心。他在1983年竞拍的《丝刻》(Silk Cut )卷烟给赫斯特留深刻下印象。这件作品的灵感来自于削减自己画布的意大利概念艺术家卢齐欧·封塔纳(Lucio Fontana)。赫斯特在2004年告诉采访者说: “我想正是因为过去30年广告的复杂性才使英国公众获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视觉教育,人们通过出售的事物获得了视觉教育。因此,他们明白了一切。”
痴迷于“控制”
赫斯特的住宅可以称为一座豪宅:袖珍健身房,小型室内游泳池和一个俯瞰平整草坪的早餐吧。他与他的儿子们,20岁的康纳、15岁的卡修斯以及9岁的赛勒斯住在这里;孩子的母亲仍然住在德文郡的房子里,那套房子直到2012年他们分手前一直是双方共享的。赫斯特的住宅前厅里有一个皱巴巴的睡袋,增添了家庭生活的意味,但它是加文·特克创作的一个青铜制品。
赫斯特说现在是时候制作旋转画了,便带路走到了一个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一张桌子堆满了颜料、墨水、记号笔和蜡笔。那有一个独立的立方体就是产生旋转图纸的机器。旋转图纸是旋转油画的一个更小,更混乱的姐妹产品。赫斯特把一张纸固定在立方体内部含有飞溅的圆形板上,然后踩脚踏板使圆形板旋转起来,同时加入颜料。
看着正在制作的旋转图纸的感觉就像和它的创造者聊天的感觉一样:既炫目又催眠。玩笑变成了对死亡的讨论。关于滚石与披头士乐队孰优孰劣的争论(赫斯特是披头士的粉丝)引起生动的小插曲。赫斯特在回忆乌克兰艺术收藏家维克多·平丘克举办的舞会时说:“他们有那种怪异的乌克兰莫里斯舞者,他们让我,还有乔(乔普林)以及保罗·麦卡特尼跳了这种怪异的舞。”这张照片一直挂在那里,那时是赫斯特另一次在乔普林举办的舞会中偶遇麦卡特尼,而麦卡特尼当时正在给赫斯特的儿子表演魔术。
披头士以一种不同的手法吸引了赫斯特,他说:他们的救赎能力重塑他们自己。 “所有我最喜爱的艺术家,他们的发展轨迹吸引了我......以及他们用来突破单一发展的方式吸引了我,就像披头士乐队——他们用来彻底改造自己且多向发展的方式。”他快速地翻阅了一本关于约翰·贝兰尼的专注,指出这位艺术家在酗酒加剧后,其笔法和作品是如何恶化的,然后又欣赏一个后期时代的作品。 “看那个,生气就像一个屁,冲出了他的头脑。但它有用。你可以看到他花费数月时间来画这件作品。他不得不失去了它,又找回了它。而这很令人兴奋。”
赫斯特仍然痴迷于“控制”及“控制”造成的损失。虽然称赞清醒所带来的回报(“一切事情,清醒地做,效果更好;即使是做爱”),赫斯特深情地谈到了他以前的生活,并依然对前卫金属情有独钟,尤其是约翰·霍伊兰德。霍伊兰德喝了很多酒然后创作大型的艺术品,以大尺度的规模画画,就像美国抽象派的马克·罗斯科和巴内特·纽曼,而当时伦敦的画廊无法容纳下那么大的画布。在其他方面,霍伊兰德则表现出了一种反赫斯特、一种纯粹主义以及对金钱的绝望。他曾经拒绝了一个委员会为可口可乐的伦敦总部作画的邀请,霍伊兰德的儿子杰里米说,尽管是“身无分文......可口可乐出于非常可以理解的原因,认为作品中应该包含某种特定的内容,但霍伊兰德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拒绝那次邀请。”
现在赫斯特正在寻求重新确立霍伊兰德的艺术地位。他从和这位曾经的对手做朋友开始。杰里米·霍伊兰德记得在这两位艺术家第一次会面后,父亲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想我可能低估了赫斯特。”在霍伊兰德人生最后的几年里,赫斯特通过设立一个长期订单来支持这位更为年长的艺术家。这一直持续到霍伊兰德去世后,到现在才即将结束。他为了霍伊兰德遗孀,贝弗利·希思-霍伊兰德提供了一笔资金支持,用来帮助她管理一处房产。赫斯特拥有足够多的霍伊兰德作品来用于新港街的开幕展。
霍伊兰德的作品无疑是美丽的,而且据赫斯特称,“相对于它们的价值,它们的价格是很便宜的”。这次展览是可能使霍伊兰德的关注度大增,反过来也会提高赫斯特的收藏价值。但赫斯特说,这不是决定霍伊兰德的作品作为新港街的开幕展的主要因素。 “我喜欢挖掘出艺术界那些被埋没的明珠。另一个原因是,如果这个场地有任何问题的话,我不希望有任何大的,复杂的雕塑。在前六个月能做绘画展非常好,这很简单。然后如果你有空调问题,或屋顶漏水......”
由于画廊改造了这片区域,所以新港街本身就很可能会大幅升值。地方规划和发展机构把赫斯特来兰贝斯看作是值得庆幸的美事,但当有钱的参观者开始涌入该地区,而画廊对面的铁路拱桥下的时髦咖啡馆取代了传统企业后,抱怨声出现了。然而,赫斯特似乎没有那么想把艺术当做一个高档化的工具,正如他尽可能广地开放自己的画廊和藏品 。 科里肖说:“他总是坚持认为你必须要有进入的自由,他希望人们能像他那样,在他身无分文的时候还能能走进一家画廊并拥有完全革命性的体验。”
赫斯特正在重新发现策展人的权力——吸引外人进入到他的视野,再现他在利兹美术馆第一次全神贯注地看着霍伊兰德那幅蓝色绘画的那一刻。
新港街画廊将于2015年10月8日开放。其开幕展名为“约翰·霍伊兰德:发电站(绘画1964年至198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