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届威尼斯双年展到现在已经开幕快两个月了,回想前两月朋友圈的刷屏节奏,对比现在似乎沉淀了国人激昂的情绪。其实本届威尼斯双年展并没有预想般被世界各地奔过去的观众所挤满,呈现一片大好景象,反而有些落寞。这个被当初奉若“权威”的国际性双年展为什么今日冷清?
威尼斯双年展英国馆
本届的主题是“全世界的未来”,不禁令人想到经常被问及的“未来想象”,这个问题也同样频繁发生在了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身上。当他被多次问及艺术的未来时,他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让所有认识的、合作过的艺术家、建筑师们用一句话来告诉他未来将是怎样的?答案当然林林总总。但无论未来将是怎样,立足当下,回望历史都是目前最重要的。反过来说,如此巨大的展览规模,用一个定位精准的词汇和概念展开似乎也是妄谈,每一届的主题基本都是包罗万象的。
威尼斯双年展“主题馆”今年邀请了中国艺术家徐冰、邱志杰、季大纯、曹斐参加展览。“中国馆”则首次由团队进行策展,本届主题为“民间未来”,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邀请刘家琨、陆扬、谭盾、文慧和生活舞蹈工作室以及吴文光和草场地工作站参展。虽然本届双年展中国艺术家参与的平行展相较于往年在数量上已有明显下降, 但中国人占领别国国家馆的声势依然不减,今年更有肯尼亚政府宣布肯尼亚馆退出威双,而原先定于肯尼亚馆的展览只能以独立展览身份同期开展,但与威双无关。
奥奎作为第三世界策展人的抉择
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奥奎•恩威佐把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视为一本“圣书”,从这一点我们可以一窥这位策划人的想法。过去20年,奥奎都在重新定义双年展,试图将其作为一场国与国之间的艺术奥林匹克盛宴。
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
奥奎说:“我总是一开始思考展览的内容,它的历史以及两者之间的联系。我问自己在这场过去与现在的对话中,我可以做出什么贡献,因为艺术展是一次与前人的对话也是一次与当今日益全球化的公众的一次对话,现今全球化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他认为威尼斯双年展上的各个国家展馆象征着各个国家的过去和现在,“这些展馆向人们展示历史深深的伤痕,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以及历史上发生的暴力事件。”
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
此次参展的艺术家徐冰在接受采访时对奥奎•恩威佐选择今年威双的主题进行了评价:“奥奎在国际的策展圈是非常特殊的一个人。他出身于非洲一个很小的国家,是个黑人。最早他在纽约办一本社会政治杂志,他的很多朋友都是美国康奈尔大学、杜克大学的黑人教授,对种族问题、移民问题特别关注。后来他介入艺术界,策划过“约翰内斯堡双年展”、“卡塞尔文献展”、“光州双年展”等。今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主题叫“全世界的未来”。他的策展理念里“全世界”的“全”字加得特别好。他的阐述是从70多年前的哲学家本雅明开始的。从这里开始,奥奎关注的是人类现今的战争、碎片化等各种各样的问题与资本主义的关系。”
我们关注威双到底在关注什么
威尼斯双年展作为一个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双年展,是欧洲最重要的艺术活动之一,被喻为艺术界的奥林匹克。对于策展人苏伟来讲,他更关注主题展以及策展方式,他觉得:“我想和看任何一个展览一样,这是一次学习和体验,是经验的累积,也是对自己经验的检验过程。我自己对主题展的关注比较多,一方面是看作品,但更希望从策展的角度去看看这个展览是怎样叙述和呈现的,它的策展方法论在哪里。”
看威尼斯双年展究竟什么才是最受关注的?双年展像是一个大趴,艺术家与艺术爱好者从四面八方赶来。四川美术学院新媒体艺术系系主任、艺术家张小涛认为“威双是一个剧场,要么看戏,要么演戏,要么看人,这是威尼斯的意义。”
威尼斯双年展美国馆
每个人在双年展上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这也是双年展的亮点。策展人俞可更关注在威尼斯双年展上的角色扮演问题,“我觉得每个人应该关注自己国家在威尼斯双年展里扮演的角色,或者说你自己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而且我觉得重要的一点,你不是一个你想象的参与者,而应该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参与者。但实际上,我们都是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跟威尼斯双年展没有什么关系。”
威尼斯双年展究竟关注什么?看策展方法,艺术界熟人聚会,观者的角色扮演,无论怎样其展览本身就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事件,进而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威尼斯中国馆十二年姿态嬗变
2003年第50届威双中国馆主题“造境”,从自身文化出发回应主题展“梦想与冲突”,指出中国都市化进程中的问题。
2005年第51届威双中国馆主题 “处女花园:浮现”呈现和打造具有强烈时代性和丰富性的“开放的中国”。
2007年第52届威双中国馆的主题“日常奇迹”显得温和和微观,以独特的女性视角展现中国当代艺术中极具价值却又常被忽视的一面。
2009年第53届威双中国馆主题“见微知著”, “以小见大”的方式巧妙利用空间,旨在体现有限空间中的无限空间想象和精神力量。
2011年第54届威双中国馆主题“弥漫”,以荷、药、茶、香、酒五种气味的弥漫为线索,对传统深厚的中国文化做出最当代的艺术表达。
2013年第55届威双中国馆,以“变位”来契合威尼斯双年展主题“百科宫殿”所强调的视觉变化过程。
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现场,舞者文慧及生活舞蹈工作室出品的纪录片《和民工跳舞》与《和三奶奶跳舞》循环放映。
2015年第56届威双中国馆以“民间未来”为主题。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负责人崔峤总结:“这一届中国馆运气不错,展览内容得到突破。每一届都是不同的策展人或策展团队,经验和教训无从传递,挑战却都是相同的——超短筹备时间、各方面资源条件的限制。怎样让组织系统运转得更高效,让中国馆更从容地实现策划思路,与国际观众、艺术界真正深入地互动交流,这是中国馆要为自己的未来思考的问题。”
谈及主题,崔峤认为:“一方面是呼应了双年展主题‘全世界的未来’,另一方面也源自于对艺术的几个思考:艺术作品的生命力和原创语言源自哪里?艺术家的独立性如何呈现?跨领域创作如何进行?艺术的边界如何突破?如何回应当下时事与未来挑战?这几个问题的共同指向是‘民间’、‘未来’。‘民间’是一种观察、一个问号、一个进行时。艺术家们必须是来自民间生活,以更为接近现实、呈现张力的方式应对当下、介入社会,延展艺术的边界和定义。”
“游戏规则”,一起嗨还是拒绝的?
其实中国国家馆一直都是个烫手山芋,经费不足,场地条件差,几乎每届都是半承包性质地指望着民间机构或参展艺术家自己掏腰包接盘操作,走走竞标,比选程序、策展方案、策展人,除了场地租金外的运作资金还要中标者自己想辙四处化缘,也给了很多投机商和不差钱的烂艺术家参与镀金的机会。
批评家王端廷就中国馆的宗旨与参与艺术家的作品形式提出质疑:“这次参展的艺术家,除了有一个是当代艺术的艺术家之外,其他的都是所谓跨界的、非当代艺术圈子里的人,这跟威尼斯双年展的宗旨有出入。”王端廷认为威尼斯双年展在学术上的功课还不够:“它本身的学术性缺少一种深入的了解,甚至处于一种看热闹的状态,而且学术界也缺少对双年展的深度介入和学术考察研究。”
威尼斯双年展俄罗斯馆
梁克刚认为今年的威双已经开始降温,他表示:“前年中国艺术圈几百人扎堆去威尼斯做展镀金广受诟病,展览口碑太差成了业界笑柄,所以今年热度已大幅降低。很多没去过的艺术家们仍对去威尼斯“搭车”充满热情和向往。”
但这么多的展览其中不乏平庸、无聊、质量差的展览,但也至少超过三分之一的展览是做得非常严肃认真的,有的展览做得很聪明、很巧妙,看起来投入也不大,但能很清晰地表达出展览的思想和特点。
平行展的生意经
中国艺术家在威尼斯双年展上扎堆,引发热议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艺术家花重金前往威尼斯镀金的嫌疑也不再是新鲜事,口碑不好终成业界笑柄。近年参加平行展的中国艺术家数量明显有所下降,想必与此也有关系。
上海Arthub Asia总监乐大豆(Davide Quadrio)曾经说过:“很多艺术家花钱进威尼斯,甚至根本不在乎威尼斯艺术展,也不会珍惜艺术展的声誉。真正的原因是中国国内收藏家极为看重威尼斯的认可,中国艺术家的作品在威尼斯展出后,在国内就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界来说,威尼斯的价值其实是在中国国内的艺术市场。”
据批评家徐子林曾讲:“平行展”通常由策展人向威尼斯双年展组委会缴纳费用和场地租金,然后回国向艺术家“招商”:一种方式是艺术家的参展作品直接被投资人“免费收藏”,以抵充参展费用;另一种方式是艺术家向策展人出资参展。”
威尼斯双年展德国馆
今年最火变种“平行展“——即原来准备在肯尼亚馆举办的展览“Creating Identities(创造身份)“,因肯尼亚艺术界对代表肯尼亚馆的参展艺术家基本不是中国人就是非肯尼亚艺术家这一点非常不满,后肯尼亚馆临时宣布退出本届威尼斯双年展,于是这次展览只能在周边小岛上举办。展览虽然如时开幕,但其性质大有不同,也变得有些不伦不类,着实尴尬。
威尼斯双年展意大利馆
对国际展览十分熟稔的元典美术馆馆长、策展人,也是近年热火朝天的“吐槽帝”梁克刚在《中国人想玩转威尼斯双年展还得再交十年学费》中做了精彩的总结:“中国艺术界在没有搞清楚威尼斯双年展的深层结构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没渠道没机会进入核心圈子前,仅仅跑来砸钱草率地做展览基本上就是白给,产生不了重要影响,也难以赢得尊敬。中国艺术界若真的想玩转威尼斯双年展至少还得再交十年学费,那还得是真正懂得总结经验教训,而非盲目地胡冲乱闯白白浪费民间资本和热情,如果没有缜密策划、有效策略、高水准技术后盾、因地制宜有的放矢的务实态度和精益求精的专业精神,没有对国际艺术前沿趋势的判断,没有对当代国际社会人文理念和价值观的深刻理解,根本不可能在威尼斯双年展这个舞台上玩出真正的精彩。”
威尼斯双年展再也不应被神话,自最初的以推广意大利艺术为宗旨,到迎来世界各地艺术的参与,当然以中国这支凶猛的艺军为主,事到如今,也该冷静对待这位双年展界的“权威”了。
这期间资本操作也好、艺术家重金砸出个金边儿也罢,首先还是考虑在这样一场重要的展览中,是否能保持自身展览的量级,否则的确只能成为趋之若鹜的笑柄,那些臆想的光环也未必真的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