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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海棠”与当代艺术都耐不住寂寞

来源:美术报 作者:邢千里 2016-08-01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可能不会与《大鱼海棠》这部据称是“12年之约”的国产动画片有什么交集,至少不会在上映期间专程去影院观看。

平心而论,这部影片并没有给我多少特别的触动,所以本也没打算写点什么。让我感到有点意外的是喧嚣而又壁垒分明的大量影评。一方不吝赞美,声称这是一部10年甚至20年内无法超越的国产动画片,并列举其精良的制作、深厚博大的传统文化元素来证明其实很多人并没有真的看懂;另一方则毫不留情地批评其华丽背后的空洞、牵强和幼稚,甚至指责影片是对宫崎骏作品的拙劣模仿。

于影视评论,我是外行。电影语言与艺术语言毕竟不同。不过,电影与艺术又有很多相似之处,特别是在当代艺术多元化、观念化的今天。不论电影与当代艺术看上去多么不同,本质上都是一个如何用恰当的方式将主题圆满地表达出来的问题。一部好的电影,同艺术作品一样,是主题与形式的高度统一。

作为当代文化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的当代电影与当代艺术一样,都面临着西方作品在观念、主题、形式和手法等诸方面的强烈冲击和影响,都面临着既要向西方学习,又要坚持从传统汲取营养、坚持民族传统和特色且有较好的社会效应及市场效益的时代难题。

就《大鱼海棠》的主题而言,炮轰影片仅仅是一个单薄的三角恋故事,椿是“绿茶婊”或者湫是“超级备胎”等等之类的批评的确是不太客观的。《大鱼海棠》显然具有更大的野心,这段看上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情感“套路”背后有宏大亘远的历史叙事背景和复杂精细的文化符号所指。至少在姿态上,它不只关乎爱情,还有人性、责任,以及东方式的生死隐喻。不可否认,影片中宫崎骏的痕迹很明显,辩护者则坚持只是合理的借鉴。

没有任何借鉴、闭门造车的艺术是不可想象的。什么是借鉴?怎样算模仿?其实本质上是一个界限问题。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石”只是攻“玉”的工具,不是目的,这就是借鉴。如果“它山之石”便是自己所攻之“玉”,工具变成了目的,那就是模仿乃至抄袭了。至于模仿和抄袭的区别,不过是程度的多少而已。

问题来了。且不说造型上有多么接近日本漫画,宫崎骏等等这些“它山之石”是否攻了《大鱼海棠》这块“玉”?换句话说,它们在影片中所服务的主题或情节是什么?比如“灵婆”和“鼠婆”,比如在椿的世界里频繁出现的大量神兽鬼怪。

对比《千与千寻》我们不难发现,宫崎骏所设定的角色性格十分鲜明和饱满,有交代,有呼应,几乎是滴水不漏。而《大鱼海棠》中的角色设计大多流于表面化,就连几个主要人物都显得十分单薄。除了几个唯美的亮相和几句程式化的台词,人物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除了偶尔亮一亮憨萌的身姿,它们又在整部影片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呢?让人感觉到只是为噱头而噱头,为卖萌而卖萌,是为了烘托效果而存在的,与主题和情节的关系不大。

针对影片画风与宫崎骏作品相似的质疑,导演梁璇回应说:“(我们)更注重用浓郁的色彩和光进行对比,让观众觉得好像进入一场梦境一样,所以大家会看到《大鱼海棠》里面有非常浓郁的色彩表现,跟宫崎骏老师也不太一样,宫崎骏老师更追求清新、优美的场面……”“非常浓郁的色彩表现”、“神秘感”、“厚重感”,这些多少有些含混的修饰语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出《大鱼海棠》的信心不足。导演似乎在强调影片中对于中国传统文化元素的精心设计,以区别于宫崎骏式的“清新”与“童真”。

问题是,“非常浓郁的色彩表现”是为什么服务的呢?“神秘感”、“厚重感”又因何产生?

说造型上很接近日本漫画,恐怕会引起很多“鱼粉”的不满,毕竟,影片中充斥着大量的中国符号及其隐喻,不论是文字的还是图像的。虽然影片中湫、鼠婆、灵婆等等人物形象设计带有典型的日本动画色彩,但人们还是更多地津津乐道于那些随处可见的中国元素:庄子《逍遥游》、客家土楼、灯笼、福字、太极图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我们不难发现其中的尴尬:不论是取材《庄子》还是《山海经》之类的传统符号,在影片中都没能成功地转化为生动而鲜明的动画形象,反而是那些日本漫画特别是宫崎骏样式明显的人物,成为影片的主角儿。也就是说,虽然从传统文化中找寻营养的初衷是好的,但中国的动画人至少目前还缺乏有效的角色定位与转化能力,想象力和创造力还有待提高。所以,虽然我们有《大闹天宫》《黑猫警长》《喜洋洋和灰太狼》,有《熊出没》,却没有《蓝精灵》《变形金刚》《哈尔的移动城堡》。

这与中国当代艺术的症候何其相似!

在经历了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艺术市场的高歌猛进以及经济危机促发的反思之后,中国当代艺术家也在迫不及待地回望博大精深的传统艺术,以此为基础,借鉴西方艺术观念和手法,试图创作出具有民族特色和时代特征的当代艺术。但这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而且多数人注定不会成功。因此,那些真正能够耐得住寂寞,抵得住市场诱惑的艺术家才显得尤为难得。每年充斥在各种展览和赛事中的所谓当代艺术作品,多数则不可避免地表现为内容空洞重复,形式上符号化、类型化、模式化。中国传统元素被大量使用,却更多地只是简单的堆砌和牵强的附会而已。观众往往需要借助艺术家或评论家晦涩拗口的文字才能大致了解作品似是而非的主题。然而即便如此,当我们回看作品时,依然很难在脑海中建立起有效的感性和理性逻辑。

过于直接了当的批评往往会被指责为缺乏包容心,甚至是无知,特别是对于成长中的中国动画电影而言。我知道,对于《大鱼海棠》的争论与褒贬,正如影片的主题一样,已经超越了简单的爱情与报恩,而与远古的追认和东方的智慧有关了。《大鱼海棠》同中国当代艺术一样,都有传统元气虚弱、符号堆砌、文质难符的症候,需要对症下药,慢慢调理。不能唯票房论,也不要迫不及待地冠以“不朽”,当然更不能逞口舌之快,一棍子打死,“捧杀”和“棒杀”都是“杀”,于中国动画片的未来发展都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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