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大牌画廊与中国艺术家合作，看重的是什么？

在上世纪90年代，中国内地并没有形成系统性且规范的当代艺术市场，虽然在如北京和上海等大城市中也出现了一些画廊和拍卖行，但其经营与发展大多是处在摸索阶段，而并未形成一种制度化的市场运营方式。而在今天，中国的艺术品市场却已成为全球领域内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中国的艺术家们也已经成为了世界市场中的明星。正如东京画廊总裁田畑幸人在早年曾说过的：“在一定时候，中国必然会成为亚洲艺术市场最重要的地方。”

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国外知名画廊入驻中国，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本土艺术家也在走出去，开启与海外画廊的合作历程。而作为一级市场的画廊业飞速发展，离不开与艺术家的紧密合作和艺术博览会的互相扶持，中国艺术家的发展日趋国际化不仅体现在艺术创作上，更重要的是参与到全球市场中，和西方画廊的深度合作。

如在2017年上半年，著名的高古轩画廊(Gagosian Gallery)宣布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家贾蔼力的全球代理，并首次将对中国年轻一代艺术家的关注推向国际化的一线视野之内。高古轩画廊创始人拉里·高古轩（Larry Gagosian）在当时也谈到：“画廊主体是艺术家的作品，而一个画廊在未来是不是还能拥有强大的生命力，也就取决于这家画廊对于艺术家的态度。”

而画廊决定代理某位艺术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相反，这是一件必须付诸时间与脑力的过程。同时，画廊与艺术家的合作也不是道单项选择题，而双向选择的过程。很多画廊在决定代理一个艺术家之前，通常都会花上数年的时间来观察艺术家持续的工作、与艺术家交谈以了解他们的思想系统，同时也会通过展览来考察与艺术家的适配度，以及分析艺术家的市场表现等等。根据相关统计数据显示，截止2019年共有71家海外画廊与122位中国艺术家建立了合作关系，而到目前为止，这一数据还在不断地快速更新着。

曾梵志 X 豪瑟沃斯画廊（Hauser&Wirth）

豪瑟沃斯画廊（Hauser&Wirth）于1992年建立于苏黎世，创始人包括伊万·沃斯（Iwan Wirth）、曼努埃拉·沃斯（Manuela Wirth）及乌苏拉·豪瑟（Ursula Hauser）。之后在2000年，马克·佩约特（Marc Payot）也加入了画廊。在过去的30年时间里，这个家族经营的画廊以其独有的全球化视野不断壮大，已在香港、伦敦、纽约、洛杉矶、英国萨默塞特郡（Somerset）、瑞士圣莫里兹（St. Moritz）以及格施塔德（Gstaad）设立了分支。画廊负责代理超过80位艺术家及艺术家的作品，并广泛地开展了与艺术教育、艺术保护和艺术的可持续性发展等多元化的活动。

2018年3月，豪瑟沃斯画廊宣布在全球范围内代理艺术家曾梵志，并在半年之后启动了“曾梵志2018苏黎世、伦敦、香港三地联展”，这也是近年来较大规模的关于曾梵志的作品联展。而豪瑟沃斯联合创始人及总裁伊万·沃斯（Iwan Wirth）在谈到与曾梵志的合作时，说到：“在我看来，曾梵志不仅在具象绘画，也在抽象艺术领域两方面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即使现在停止创作，他也无疑会成为艺术史上非常重要的艺术家，但他却一直保持着持续性的创作，这一点让人印象深刻。”

而在谈到选择艺术家的标准时，伊万·沃斯谈到：“在我们与艺术家的合作经验中，我想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与为人处世这两方面的特质是很难分开的，它们共同构成了艺术家的特点。当然，通常意义上，我们大多是通过作品来观看一位艺术家，但事实上，艺术家背后的思想决定了他做事的方式。通过这两方面的特质，我们可以看到曾梵志不仅仅是一位大家眼中的成功艺术家，真正触动我的是他的思考，对艺术的热情，以及持续不断在艺术上的探索与实验的精神。”

豪瑟沃斯伦敦空间展出作品：

曾梵志《无题》，油彩 画布，80 x 80cm，2018 

今年6月初，著名的里森画廊（LISSON GALLERY）宣布代理艺术家喻红。喻红是里森画廊继艾未未、刘小东、李然之后代理的又一位中国艺术家，且是四人中唯一的一位女性。

陈丹青曾说，喻红是当代女性艺术家榜单上绕不开的“英雄”。作为艺术家，喻红始终关注人的成长，自己、家庭、朋友，以及陌生的人与生命。喻红说：“我生活在人群里，发现了许多令人心灵感动又无法言表的东西，这些都是关于人性的敏感、脆弱、尊严、隔膜、无助、真诚和情爱的故事……所有人都被它驱使着，于是生活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它们成了我作品的主题。“在独特的女性视角下，通过细腻地刻画其个人经历，折射出同辈人的生活及其巨变。

里森画廊上海空间所在的历史建筑琥珀大楼，虎丘路27号。

 图片来源：里森画廊，摄影：Alessandro Wang

里森画廊创办于1967年，最早代理的主要是美国的极简和观念艺术家。80年代，开始与一批后来被称为“新英国雕塑家”合作，包括安尼施·卡普尔、托尼·克拉格等。之后里森画廊从英国进入到更为广泛的国际当代艺术领域中，开始关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艺术家，这其中包括了来自韩国、日本、南斯拉夫及中国等国家的艺术家。

创始人尼古拉斯·劳格斯戴尔的经营理念和甄选艺术家的标准，最主要的是把视角放在那些在艺术史上能够代表一代艺术创作水准的艺术家。以此为参照，我们不难看出，里森画廊代理的艺术家在观念和作品呈现上，之于当代艺术史的视野中，也都是具有典型性、突破性与前瞻性的。

关于喻红与里森画廊合作，里森画廊中国总监董道兹（David Tung）谈到：“目前女性艺术家的市场特别活跃，价格屡创新高，在某些情况下，如果不是早该如此，也是实至名归。然而最重要的是回到艺术史的角度，还原这些艺术家对她们各自所处的艺术生态的贡献，以及对当代艺术整体对话的贡献。喻红是她同时代中国艺术家中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之一，她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将一种新的现实主义引入中国，以其日常生活中的时刻与人物作为主题，并以发展的实践，在当代社会快速变化的步伐中捕获人们的心理状态。”

屠洪涛 x 厉蔚阁（LGDR）

作为顶级的国际画廊之一，重组之前的厉为阁（Lévy Gorvy）也是极少数有能力经营并交易出高价格作品的画廊之一。如在第6届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中厉为阁带来威廉·德·库宁（Williem de Kooning）的《无题XII》，在VIP预展开幕当天不到两小时内售出，以3500万美元的价格被买走。而在2019年时，Lévy Gorvy宣布代理中国艺术家屠宏涛，并于2020年在画廊的伦敦空间举办了屠洪涛的欧洲首秀个展“屠宏涛：一波三折”，今年的9月3日，又在厉蔚阁（LGDR）巴黎空间举办了屠宏涛的最新个展“薄暮”。

屠洪涛 个展现场 厉为阁 伦敦空间 2020年

出生于1976的屠宏涛毕业于中国美院油画系，其创作手法结合书法式书写与丰富的油画表现手法，用色繁复而笔触自由灵动，游走于具象再现与抽象表现之间。在谈到为何选择与Lévy Gorvy画廊合作时，屠宏涛说：“对我而言：未成经验，值得挑战。厉为阁画廊从第一个展览：“威廉·德·库宁 | 赵无极”就给我很好的印象，接下来的各种展览都说明他们的视野和品味。今天的画廊更多让人联想到商业模式，但对艺术家来说，画廊的姿态和品味是首要的。”

屠宏濤

靈動的松枝

2021年作

油彩 油畫棒 畫布

170 x 120 厘米

屠宏濤

石佛山

2021–22年作

油彩 油畫棒 畫布

270 x 210 厘米

而对国际艺术市场来说，去年下半年在Lévy Gorvy的基础上诞生的厉蔚阁（LGDR），无疑是一则重磅消息。几位联合创始人：多明尼克·李维（Dominique Lévy）、阿玛莉亚·达扬（Amalia Dayan）、珍妮·格林伯格·罗哈廷（Jeanne Greenberg Rohatyn）、布赖特·格文（Brett Gorvy）以及厉蔚阁亚洲联合创始人魏蔚（Rebecca Wei）都是能对全球蓝筹艺术市场产生足够影响力的艺术顾问，各自在20及21世纪艺术领域的有所专长，也都活跃在二级市场。这样的强强联合，在家族化企业为主流的画廊界中少见，也让许多业内人士开始期待其日后与其它几大超级画廊之间形成的“军备竞赛”的新局面。

在厉蔚阁的网站上有这样一句话“汇聚艺术先声”（We put artistic voice first），对此联合创始人之一的布赖特·格文（Brett Gorvy）说：“在我们的合作关系中最大的驱动力就是我们对艺术的共同热爱及对艺术事业的热情。厉蔚阁极其重视与艺术家及艺术家遗产的联结，我们希望缔造与艺术家之间新的合作方式，以丰富的平台推动亚洲等其他新兴地区的艺术项目。”而这也同时说明了画廊对于合作艺术家珍视与尊重的基本态度。

西岸艺博会厉蔚阁展位呈现屠宏涛个展，上海，2021年 摄影：JJYPHOTO

而在谈到画廊的定位和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家的认知时，厉蔚阁画廊亚洲联合创始人兼主席魏蔚说：“因为藏家审美越来越多元化，对于画廊来说，经营思路上也会有一些调整。各家画廊有各自的个性，有的侧重一级市场，重视艺术家本身的职业发展路径；有的主攻有潜力的年轻艺术家，注重区域的代理；有的挖掘特定领域的艺术家或艺术门类，通过策展将不同时代的艺术脉络进行梳理。而有的画廊比如厉蔚阁，与一批优秀的艺术家保持着紧密的代理及合作关系——不管是在国际上广受好评的成熟艺术家还是冉冉升起的新兴艺术家，同时也重视二级市场，这一块所选择的艺术家就多受到拍卖市场的认可。除了跟艺术家的长足合作，厉蔚阁也特别重视与藏家的关系，秉持全球性与本土性并重的思路，协助藏家建立收藏。

西岸艺博会厉蔚阁展位呈现屠宏涛个展，上海，2021年 摄影：JJYPHOTO

对于现在中国的当代艺术家，所使用的艺术语言在一定程度可以和西方交流，可以被西方藏家了解并收藏。作为民间的一股力量，我们也会寻找优秀的作品，能够帮一些中国年轻艺术家，在国际上发声，让国外了解到中国的新生力量。在讲中国故事的时候，需要一些新的元素，新的人，这样交流过程中，不仅让外界知道我们的过去，还能看到现在和未来。”

屠宏濤

蔓延紫色

2021–22年作

油彩 油畫棒 畫布

170 x 120 厘米

80后：陆扬 X 科马画廊（COMA）

来自悉尼的科马画廊（COMA）在2022年宣布代理的三位艺术家——中国新媒体艺术家陆扬、现居墨尔本的艺术家尼克·莫德尔泽夫斯基（Nick Modrzewski），以及杰克·拉纳甘·邓巴（Jack Lanagan Dunbar）均为80后艺术家。画廊也在2021年举办了陆扬澳大利亚首次个展“有漏世界”。

可以看出，COMA科马画廊在对年轻艺术家的选择上，相对于名气，更加注重于艺术家观念的先锋性和实验精神。同时，在作品中融合不同的学科，并通过多样化的媒介进行表现的综合能力，也是这些艺术家比较突出的特点。

新媒体艺术家陆扬现居上海。她的工作涉及科学、宗教、生物学、神经科学、心理学、医疗科技、游戏、流行文化与音乐等层面，并且使用装置、编程、游戏、录像与动画等媒介来展示她的作品。陆扬否认人类在宇宙中享有特权，她从生物学角度突出人类的的短暂与脆弱。她的创作语言充满黑色幽默，避免了过于感性的表达，展现了宗教、哲学、神经科学、心理学和现代技术的跨学科融合，以及对真实生命形式、自然和宗教起源的结构的隐喻。

陆扬的艺术实践创作涵盖游戏引擎、3D动画电影、电子游戏装置、全息影像、动作捕捉表演、虚拟现实装置和软件操作。她还与知名科学家、心理学家、表演者、设计师、实验作曲家、音乐制作人、机器人公司和流行明星进行广泛的合作。

陆扬个展

电磁脑神教 

木木美术馆 2017

王茜瑶 X 贝浩登（PERROTIN）

在70和80后的艺术家日益成为当代艺术领域的中坚力量的同时，90后一代的艺术家也慢慢开始走入国际化的视野之内，并倾向于选择更加多样化与自由的方式与国际知名画廊进行合作。

2022年6月，作为世界排名前十画廊之一的贝浩登，在巴黎空间呈现王茜瑶在画廊的首次个人展览“月亮水晶宫（The Crystalline Moon Palace）”。这位居住在柏林的中国90后艺术家善于创作尺幅巨大的“沉浸式”绘画，其姿态性的线条唤醒了风景、身体、运动和思想的共鸣。

在谈到合作的画廊时，王茜瑶说：“贝浩登, 国王画廊，Massimo de Carlo这三家是我正在合作的国外画廊，国内跟唐人当代也在合作。”

在实践过程中，王茜瑶发展出融合了各种影响及灵感来源的抽象画作：道教与后结构主义、中国古代绘画传统、身体、舞蹈、武术，以及西方艺术史的正典经验。神话与塞·托姆布雷（Cy Twombly）式的抒情、全球大众文化、电子音乐，以及千禧一代受网络和媒体影响的思维方式在她的作品中彼此联结触碰。茜瑶的绘画探索了内心的想象、身体的觉知、情绪和感受力，伴随着艺术家在东西方之间穿梭的艺术旅程中所生发的疑问。

最后，在被问及为何喜欢与国外的画廊合作时，王茜瑶说：“国外画廊对我个人最大吸引力就是国际化，大的国外画廊空间会遍布世界各地。拿贝浩登来说，他们在巴黎，纽约，首尔，东京，香港，上海，迪拜等各个国家都有空间，这也意味着我可以在这些地方做展览，让世界各地的人能看到我的作品，认识我的作品。这些画廊代理的艺术家里也有我自己很喜欢的，比如Günther Förg, Maurizio Cattelan, Elmgereen & Dragset, Alicja Kwade等等。今天夏天我就和Günther Förg一起参加了Massimo De Carlo画廊的关于抽象绘画里各个时代艺术家对话的群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