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在12月2日举槌的拍卖专场中,北京保利现当代艺术部集结数十位新世代中青年艺术家不同创作阶段中的标志性作品,深入梳理了千禧年后当代绘画领域中的最新趋势与阶段性成果,将他们生动多元的创作面貌和思路,细分为八个方向:“心灵的风景”,“日常、记忆与诗性”,“思维与修辞”,“预言者的棱镜”,“时空炼金术”,“灵魂捕手”,“小宇宙”,“传统的激活与再生”。
我们希望通过“中国新绘画”这一深具前瞻性的专题,持续推进中国当代艺术及收藏界对于新世代中青年艺术家的关注与认知,这一年轻群体所蕴藏的无限潜力,亦预示着中国当代艺术在未来的无限可能。
时空炼金术
作为艺术家创作生涯中三个最重要的作品序列,王光乐认为“无题”是“寿漆”之后一次从观念向形式偏移的矫正,经由长期的重复“劳作”,从时间中抽取出抽象的概念和超验的理性。
《120415》系列的创作方法与“寿漆”类似,即先在做好基底的空白画布上平涂一层白色作为底色,待晾干后往盛有白色颜料的桶里加入某种新的颜色——在《120415》中便是一种优雅而低调的灰蓝色——后调匀,再将新调出的色彩均匀地覆盖于上一色层之上。在叠加的过程中,每一个新的图层都会向画面中心少量的收缩。如此反复多次,颜料桶里的颜色渐渐变深,色相愈纯。
通常,每一张“无题”系列的作品都需要花费数月时间,通过无数次的罩染来完成,画作也以完成当天的日期来命名。面对画面时,观者几乎无法透过图像本身读出艺术家关于外在世界的指涉或个人情感的传达,只能调动自身的感官去进行一种直觉式的体验:宁静而深邃的平面中不断向中心聚拢的灰蓝色,仿佛一条通向未知之处的时光隧道。
在某种程度上我的作品源自关于这条夹缝的思考,调动日常经验、记忆、以及习惯,打乱而重组它们存在的关系。其中叙事性,演绎的却是逻辑的失误。这里的逻辑,并不是要推断出一个什么确切地结果,也不是要告知某一类真相,而是在寻求感知与现实的一个平衡点。所以我选用了最为“工匠”的做法,消除在作画过程中的表现性,并且用类似于模型制作的方法去生成画面上的每一个细节。其实是一个非常繁琐且枯燥的一个过程,但是可以比较的“不多不少”,减免在作画过程中过于抒情而产生的不必要联想。
——黄一山
创作于2018年的《棒棒糖》是由金近些年的代表作,承载了虚拟视界与超现实的多重意义:画名的“棒棒糖”凸显幼稚、天真之气和旧时代的理想主义,缤纷色彩带有卡通的气息;细看画面的构成,却于斑斓之外显露出冷峻的疏离与不安。巨大的“棒棒糖”被前景杂乱的竹枝打破,光怪陆离的色彩将棒棒糖切割得四分五裂,映照出数码时代人与人之间虚幻的联结。作品中由物象高度抽象而来的线与色来自于抽象艺术的先驱康定斯基,自由不羁的风骨和代表性符号竹又来自于传统水墨,展现出艺术家出入中西、穿梭传统与现实的深厚积累。
灵魂捕手
创作于2016年的作品《踏浪》是宋琨2015年“阿修罗净界”与2018的“泛灵净界”之间具有承接作用的关键性作品。氤氲空气以云雾的方式萦绕、弥漫于整个画面,作为背景呈现出水蓝色的空灵,下方被淹没于海浪之下的山水之境如早些年创作的净土风景,聚焦于泛灵之境的空无与宁静。
泛灵境界之孤独折射于“海浪”这一意象之上,并因其潮涨潮汐永不停息的循环延展出佛教里“六道轮回”的意念。“万法归一”的平静就这样在表面的喧嚣之下慢慢流淌而出。而在此之上,宋琨又延续着对于女性身体、潜意识与想象力的探索,正如画中那位以巨人形式出现,或者以仰视角度刻意营造出其庞大主体性的青春少女。
2004年左右韦嘉逐渐将创作重心从版画转向架上绘画,他将颜料的泼洒与谙熟的刻画技巧有效整合,逐渐形成梦幻与现实交织的风格,清晰地呈现他的人文关怀——对人类精神的深度关注以及对个体价值、命运的关切和思考,呈现如诗歌般抽象的画面。
此件作于2011年的《幽明微岸Ⅰ》是艺术家此一创作时期的重要作品,并展出于同名展览《幽明微岸》中。 在《幽明微岸Ⅰ》中,出现了艺术家的自我形象,伴随着转向架上绘画之后所呈现出的复杂的色彩层次与画面构成,画中意象的多义性也逐步展开。
《献给那些我爱的人——致丸尾末广》创作于2010年,是陈飞的精品力作。该作品是陈飞特别为自己所推崇的日本暴力美学代表人物、异派漫画家丸尾末广的一首诗而作,以此向丸尾致敬。在这件作品中,他将丸尾的代表作《少女椿》的封面进行了重新演绎,短发的少女椿变成了长发的女子,那是陈飞永远的女主角——他的女友。穿着圆点黄裙子的少女手持阳伞,鸦雀飞翔盘桓在其身旁,看似平和恬美的画面却点缀着些不和谐的因素:少女的独眼眼罩、风中凌乱的长发,律动而不安的色彩,这些因素使整个画面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惊惧之中,而这也正是丸尾作品经常带给人的心理反应。
彭斯曾经以肖像和风景画著称,但新的画像显然不同于他以往的创作:如果说他之前的作品是在寻找画面时间的永恒感,那么这些新作就是一次跳出线性时间框架的尝试,他们与艺术家的精神情感产生了直接关联,他笔下刻画对象曾经所散发的冷漠与疏离感,在这里被艺术家赋予了自身的主观温度。
画幅中的面孔们来自于彭斯在生活中无意间看到的形象,有他的朋友,前苏联电影中的人物,新闻中出现的烈士或载入艺术史中的艺术家。艺术家回归到了绘画最本质的笔触之中,观者能清晰地看到画笔在画布上来回扫荡或油彩冲刷的痕迹,同时彭斯大胆地采用了以往绘画中回避的鲜艳色彩,甚至荧光色,这些颜色伴随着阴影,在人物脸上形成强烈对比。
小宇宙
《六层塔》集中体现了陈可个人情境叙事的显著特征。虚构的女孩正身处于虚幻的空间里,极赋魔幻和超现实色彩。这一仿像的世界直接取代了原本的真实,成为艺术家主观情感的投射方式。画面里遍布的蜡烛烧尽的流淌痕迹与充斥的灰暗色调、女孩瓷白肌肤中的凝固表情相呼应,营造出一种忧郁和无助感。但同时女孩的粉红脸颊及背景橙黄色调的穿插又带来一种温暖的安慰。
在《梅花》里,小女孩坐于无垠的虚空中,她轻轻倚靠的梅枝幻化成了长长的鹿角:“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即使看起来有所依傍,画面仍旧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孤独。
《思维的重量》几乎就是女孩的脸部特写,她忧郁、伤感又脆弱,漂浮的发丝让她有种从天而降又轻若鸿毛的漂流感,霓虹般的颜色笼罩在她瓷色的肌肤上,眼睛里闪烁着的微弱荧光仿佛泫然若泣的泪珠,似乎完全沉浸在个人的幻想世界之中。
2010年以后,高瑀的艺术随着动漫行业的发展也在表达方式上有所变化,由于视像技术的突破和传媒业的快速发展,ACGN逐渐成为一种新兴的文化形式,并形成了完整的商业链。ACGN亚文化圈所涵盖的即为当下孤独、迷茫的年轻人,沉迷网络、逃离三次元的现实世界。
《不菇独》便体现了这一典型的当代文化现象:孤独已成为时代主题,人们都试图在虚拟空间里向陌生人寻求安慰。画中的白兔只能抱着一个蘑菇,将其作为朋友,在闭目拥抱中感受这位假想朋友的情谊。纯黑的二次元背景代表了没有边际,亦无色彩和温度的网络世界。白兔上方的画题“不菇独”以漫画独白的方式出现,仿佛道出了每个人的心声。
《把心掏给你》是高瑀风格成型期的重要作品,也是其“熊猫宇宙”的早期作品。此作中,高瑀将熊猫在人们心中温顺、可爱、憨厚的刻板印象进行反转,赋予其暴躁、激情、疯狂的性格元素,用缺乏合理动机的极端行为、精神分裂式的幻觉来诠释生活本身的残酷性。
画中的熊猫类同于一个在热恋中失去理智的年轻人,以撕开胸腔、露出心脏的方式表达爱情,裸露的五脏六腑和喷溅的鲜血仿佛恐怖电影中的一个场景,寓意了爱情的自私和占有欲,而像烟花一样放射的鲜血围绕着熊猫,又将其烘托为一个为爱情、理想牺牲的殉道者,导演这出戏的高瑀以反常规的叙事和暴力美学的方式暗示了现实中的抗争与无奈。
李继开的人物形象非常独特,在很多卡通风格的艺术家中卓然而立,就因为他能够深刻地体会到那种被伤害和“被玩偶”的人生感觉,并把对生命的爱倾注到他创造的玩偶般的人物形象中—— 沉郁,内向,顾影自怜。而且,所有的人物场景画得格外地苍凉和有意味。即使是肖像式的画面,也画得类似遗像般味道。大多数画面由于灰白为主的色调,以及线面结合的造型处理,内敛而谨慎,线的运用尤其有刻削和紧、深、冷的感觉,但又不拘泥,恰到好处地既流露出冷眼看人生的悲情,又把握住一种玩偶般的自怜自爱,冷热适度。
《长生殿》是2008年以后的新题材,欧阳春用金箔铺设整个画面并将其用作画的背景。与大家所熟悉中世纪绘画中的传统金色背景不同,欧阳春追求的不是封闭的表面,他反而将一片片像皮肤薄的金箔并排放置。这样做的结果是,有时候金箔之间的缝隙会露出来,观察者几乎一直可以看到方形的单个金箔。
欧阳春以京剧《长生殿》中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为主题,从唐代墓室壁画中汲取素材,创作出古风趣味的作品。画中借鉴了永泰公主墓的墓室壁画中的出行图和仕女图,以浓重稠厚的颜料和刮刀的痕迹有意制造出墓室墙壁上的斑驳效果。艺术家在此作中完全没有以前的戏谑嘲弄,而是以虔诚的态度展示出时光流逝中的永恒之美。
2005年至2009年,欧阳春创作了职业生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作品系列“王”,并在2010年和2011年先后于德国柏林收藏家美术馆(ME Collectors Room Berlin)和奥地利国家美术馆(Belvedere Wien)举办的大型同名个展进行了系统展出,更成为中国70后艺术家首次在欧洲重要艺术机构举办个展。
作为“王”系列的晚期佳作,《国王山之二》参与了以上两次重要展览并出版于展览画册《Ouyang Chun PAINTING THE KING》中。细察之,《国王山之二》的画面充满了寓言般的指涉,在天真浪漫之外迸发出诗性的谜样气质。浓烈厚重的颜料,疾驰的笔触,明亮的色彩中颜料仿佛刻刀般砍凿出一把王座的轮廓。
2004年左右,欧阳春进入了第一个创作的高峰期,“那时我每天自己做三顿饭,所有的画布都是自己绷,自己挤颜料,每天只睡六七个小时,常常画得眼里布满血丝,手是肿的。记得有一天,我把一卷画布摊在地上,连续十八个小时一边绷画布一边飞速画画,那天一共画了八张画,现在有印象的是《蓝妹妹》和《皇冠环绕松果》”。
《蓝妹妹》一画以经典《蓝精灵》中唯一的女性角色作为灵感来源,画面中的精灵形象如行军般整齐排列,每个人的心中都迸发着耀眼的光芒,急促的笔触闪现出绘制当下的愉悦与激情,令画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气与昂扬的精神力量。
传统的激活与再生
观看卜镝几年前的作品,犹如步入奇珍丛生的园林。游人的目光与步伐无法停留,好似进入无边际的幻境。园中的花卉、晶体、松叶、顽石、光线、湖水丛丛掩映,恰似伴随着像火花进溅的叮叮咚咚声。这些奇异风景自然与我们的日常周遭无涉,他的绘画使得我们瞥见心内世界,却又不受制于自我所携带的现实。
黄丹擅于使用大尺幅宣纸,在避免过分细致描绘的同时,以概括性的轮廓、饱和的传统矿物色彩让自然万物属灵的瞬间得以显现。本件《旷》恰恰圆融了这份意会与顿悟。在峰石中现山势,不出城廓而获得林泉之怡,恰如其分地平衡了山水造林的根基,黄丹的精神园林,意在墨与色的境界转换,与观者的“看”与“游”息息相关。
作于2 0 1 8 年的《荷动知鱼散》中, 梁缨将传统绘画中蕴化而生的金鱼形象与德国新表现主义的方法论和图式相结合,创造出了不同于传统的笔墨范式和全新的视觉感受,扑面而来的生动性令观者有着亲切的代入感。笔墨痛快而泼辣,用色极为大胆,特别是以线条刻画的水流,宛若梵高笔下的星空,动感十足。传统国画中常规的笔墨语言范式和位置经营在此全然不见,有着一种不拘成规、极富个体性的自由视角,在语言与观念层面,都进一步拓展了传统水墨在当代语境中的认知和表达。
刘天怜对色彩的偏好受到西方油画的影响,她偏爱用明艳繁复的色彩和图式。看她的作品,你需要不停地将视线游移,工笔画的精雕细琢在她作品中体现,而奇幻的想象又催促你跟着她创造出的场景观看。
《满架紫藤一院香》中还呈现了刘天怜创作上的新尝试—— 镂空刻印,画面上的复杂图案被拆分、组合,大量的人物与仙鹤、神兽等各种自然界生灵,结合以繁盛多姿的花卉,突破二维平面之后,刘天怜的创作愈发自由灵活,层层叠叠的繁复图案在展厅灯光下呈现多重阴影,如同一个如梦似幻的园林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