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美术馆举办了“曼•雷与大师们”的摄影展,展出了200多幅照片。长长的大师名单包括:尤金•阿杰、李•佛里德兰德、爱德华•韦斯顿、罗伯特•佛兰克与威廉•克莱因、曼•雷、布拉塞、盖瑞•温诺格兰德、安德烈•柯特兹、亨利•卡蒂埃-布列松……摄影史上不可不提的大家均被网罗其中,不同的时代、内容、风格、理念,几乎是一小部摄影史,这种水准和规模的摄影展览在国内恐尚属首次。
这些照片全部来自日本Zeit-Foto Salon(时代摄影沙龙)老板石原悦郎。他是一位著名的摄影收藏家,日本第一家摄影画廊的创办者,也是一位资深的古典乐迷,收藏了大量珍贵的黑胶唱片。上海美术馆学术部副主任、策展人肖小兰说:“去年9月在和石原先生的一次交谈中,得知他藏有大量的世界名家的摄影作品,我大为惊讶,随即萌发了策划一个世界摄影流派作品展的想法。而石原悦郎也欣然同意——身为一个艺术品收藏家、经营者和投资人,无论是出于兴趣还是业务,他都不可能拒绝中国这个广大的市场。
图片是档案和记录,让人们回到30年代巴黎夜晚的小酒馆,1949年以色列的船只上,50年代中期纽约某阴暗的角落,70年代荒凉冷漠的墨西哥州大街……其中,更有一批珍贵的19世纪60年代老照片,如法国摄影家纳达尔拍摄的诗人波德莱尔和女作家乔治•桑的肖像照片,法国皮埃尔•伯第拍摄的德国音乐家瓦格纳的照片。当时的技术而言,这些老照片已有相当水准,而其历史与文献价值,更是无需多言。苏珊•桑塔格说,在岁月的流逝中,即使是最平庸的照片也能产生出艺术价值。何况是这些不但捕捉了时代风景,且捕捉住时代风貌的作品?
图片是日常生活令人会心一笑的幽默和温暖。罗贝尔•杜诺瓦的《毕加索》让人忍俊不禁:餐桌上胖乎乎的指头面包看起来真像画家的双手!阳光中叼着烟谈笑的柑桔小贩,旁边边走路边亲吻的情侣,巴黎春季美好温馨的感觉迎面扑来。杜诺瓦热爱巴黎,热爱生活,和普普通通的市民一起泡酒馆,喝咖啡,谈天说地,他喜欢在市井生活中抓取幽默风趣的瞬间,总是用一种温柔而幽默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芸芸众生。在杨•格鲁佛的镜头下,厨房的菜刀,瓶罐,蔬果呈现出别致的曲线和质感之美,她说过,生活周围的事物,只要仔细观察,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图片也将我们带离日常生活的轨道,前往你也许从未到达,从未关注过的角落,有些就在你身边,有些在世界的另一端。布鲁斯•戴维森长期关注世界上孤独的、被剥削、被遗忘的人的状况,并且深入挖掘这些人生活中深刻、真切的时刻。黛安•阿伯斯喜欢拍摄装束不男不女的人,侏儒,精神病人,“大多数人活在世上总害怕它们会经受创伤,这些人生来就有创伤,他们已经经受了生活的考验,他们是第一流的人物。”拉里•克拉克使用35毫米相机广角镜头,不加修饰的现场光赤裸裸地再现青少年亚文化、性、暴动、毒品等主题,关注他们极端与恶劣甚至是危险的生存状况。而像罗伯特•卡帕这样的战地摄影记者,更是把外面一个广阔的世界摊开在我们面前:以色列船只上懒洋洋的人们,年轻健硕的女孩正在晾衣服……1941年,多次拍摄战争场面的卡帕在越南拍摄法国作战部队,不幸误踩地雷身亡。
摄影当然更是艺术,摄影家们用镜头最终在影像上表达了他们对自我和这个世界的看法,它们关照心灵,也激发了智力和想象力。这次展览中有太多的照片值得静静站立,细细品味。罗伯特•梅普尔索普率先拍摄了黑人男性的身体,清晰雕塑般的肌肉造型和线条,于静止中充满张力;理查德•阿维顿最擅长将拍摄人物置于空白背景前,以镜头捕捉他们灵魂的本质;乔尔•斯坦菲尔德喜欢开车旅行,捕捉一些出人意料的画面,比如消防员没有在火灾现场,却在小镇菜摊子上挑南瓜,强化了一种荒谬感;而这次展览的“主角”,曼•雷,更是达达主义的奠基人,先锋摄影大师、诗人,雕塑家,超现实主义电影的开创者,不仅在摄影技术上贡献良多,更是张扬了达达主义反艺术的先锋观念。有意思的是,当人们把摄影大师之冕真心地戴在他的头顶时,曼•雷却为这种过分的热情感到尴尬。他更注重自己的美术成就,常常说出一些对摄影并不恭敬的话,“我自己并不特别地认为自己是摄影家。因为对我来说,摄影术只是用于表现的手段而已,它不是目的。我因为喜欢兜风而经常开车,但我自己并不想成为一个驾驶员。”
这个事实上“无主题”的展览,让我们进入了一个现实和非现实的迷人时空。没有什么可以过多评论的,最好还是闭嘴,静静地看,静静地想。大师们就在照片后面活生生地呆着呢,薇薇安•维斯特伍德说过,你穿什么,你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或者也可以说,你拍什么,你就是什么样的人。你对照片看得越“深”,他们也离你越近。没准看完之后你会觉得,在数码时代,你也可以像大师们一样,用镜头记录,体验,发现和创造。没有什么不可以,即使你的图片永远不会出现在100年后的摄影展上,那又怎么样? 《大美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