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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芽:大家都说你画“开”了

来源:新周刊 2008-01-24
周春芽小传

  1955年春生于重庆,故得名“春芽”。1977年考入四川美术学院绘画系,专业是版画。1981年凭油画《藏族新一代》获得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二等奖。1982年从川美毕业后成为成都画院专职画家。1986年赴德国留学,1 988年年底从卡塞尔综合大学美术学院自由艺术系毕业,1989年1月回国。现居成都,任四川省美协副主席、成都画院副院长等职。代表作有《绿狗》、《太湖石》、《红人》、《桃花》等,在国际、国内多次举办个展、联展,是中国当代艺术的领军人物。

  我不懂画。

  但周春芽的桃花看了真的让我欢喜——灿烂,舒服,中国。

  我们美术总监见我喜欢桃花,大喜,说:“这回你算看懂了。这才是绘画啊!绘画就要画自己的生活啊!那些是什么?海报!海报是画吗?”

  我将信将疑。

  美术总监继续鼓噪:“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背后是他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态度。春芽的桃花最典型地体现了这一点!”

  这话我信。

  ——封新城

  “艺术家最终还是要有自己的语言”

  封:今天我们是一个“超级组合”来采访你哈——我,美术总监傅沙,首席摄影张海儿。我不懂画,他们俩懂。

  上个星期我和傅沙去云南,路上一直在聊你。其实你们这拨画家很多我都认识,但我很少直白地夸过——因为不懂嘛。可是看到你的“桃花”后,我就说:哎呀,这个好,我喜欢。傅沙就更兴奋了,逢人就讲。他形容你是画“开”了,把你的生命状态呈现出来了。我觉得这个说法有意思,所以一下飞机就短信问你在不在成都。

  傅:我就是私下里头讲这个,我说,王朔是靠药“开”了,你是靠女人“开”了。就是说你生活上“开”了,你的美好人生感受全在画里了。你看你现在,虽然这些材料,硬件这些东西还在,但是画里已经看不到西方的任何东西,就是很中国人生活的东西,就是有那种气质,还有那种幸福生活的境界。我老是把你比作齐白石,齐白石也是在画生活。四川还有一个,就是陈子庄。

  周:对,他那个绘画你没觉得怎么,但是你能够看到那种生活境界。他的那种生活状态,你在他的绘画中真的能看到。其实在以前,大足石刻的雕塑,在中国来说,跟所有的雕塑都不一样,非常生活化。

  封:我听傅沙的意思是说,你把中国 传统文化的一些东西,非常自然地结合到你现在的创作里了。

  傅:这已经不是结合的问题,他已经融进去了,完全融进去了。我是说,周春芽,对女人真的是看通了。我讲的“通 ”是一种怜爱与包融,就是融合得已经很舒服了,在桃花里能看到这一点。

  周:我想好的画家都是在画他的思想,画他的修养,画他对人生的态度。

  封:我看吕澎的《20世纪中国艺术史》评论你时,说你这个桃花,其实跟绿狗的创作是同步的。

  周:应该是同时创作的。但是很奇怪,绿狗后来就发展了。最早是九七年,我在中央美院画的。翁菱那个展览,大约有五张绿狗。同时又有几张桃花。我都没有注意为什么画桃花。完全是偶然的。我觉得绿狗是一个非常强烈的、很刺激的一个东西。同时,我想要有一盆花在里头,跟他软一下,有个对比,但是,我也没搞清楚,为什么选的是桃花。那个时候是无意的。真正有意识,是在2005年,三月份去龙泉山喝茶,桃花开得特别好看,而且,桃花这个红色,有点意思,红得很特别,它不是很鲜艳,有点暧昧,红得很舒服。我说我得拍几张照片。回来我就想,这个桃花跟我那个想法其实很接近,它有一点就是感觉很艳的,但是它又不是非常强烈。

  傅:跟中国那种传统很像。

  周:比较暧昧。

  周:后来我回来就想,为什么中国所有对爱情的比喻都不用牡丹,不用菊花。

  封:现在大家解读你的这些画,从哪个方面解读比较多呢?

  周:我觉得他们比较多的关注是有一些人性的东西在里面,人性就包括爱情、情爱的一些东西。所有的桃花,外面一圈是白的,中间有一点是红的,非常色情,不管是乳房还是阴道,都是这种感觉。外面是一种颜色,一下下,到里面是最红的。桃花其实能代表植物里面的爱情,性爱。其实不同人有不同层次的性爱,有些人吧,他们可能就是集中在射精的那一点上,其实性爱就是射精的那一点吗?在这个过程中还存在着巨大的幸福,比射精舒服多了。

  傅:你看这种花,不张扬,但是又热烈,越看让你越有激情。

  周:是有点奇怪。其他花,你还不好比喻。其实牡丹、玫瑰、他们也都是红的。还有,它就春天开。一到春天大家都去喝茶,所有的成都人都去喝茶。夏天不行,太热,春天,刚好。这个气候是最好的,就是适于到户外去活动。

  傅:而且跟人的那种生命本身的周期也是相符的,春天大家都是有欲望的。

  周:对,都是想活动。

  傅:多好呀……

  周:我每一年春天都去,连续去了三年。

  傅:我是学国画的,我本身对这些比较敏感。我个人认为,绘画应该有它的纯粹性,它的责任就是把艺术家的生活态度很本真地呈现出来。但是现在很多绘画作品……它本身的绘画……没了。

  封:他的意思是看你这个画就知道你这个人生活状态好,并不是你有多少金钱,你多么地光鲜,而是说你对生活的体味和沉浸。

  周:其实能够体会到我的画的人,很多都是画国画的,他体会那种人文的思想。最近几乎所有的时尚媒体,都开始关注当代艺术,但大都是表面上的,他们不是说像你们这么深的对一个艺术家、对一个作品的一种体会,很细腻,而且,放大了,就是对社会的一种看法。中国文化人都喜欢桃花,绿狗一般是西方人喜欢。

  傅:我觉得,绿狗就是一种物质的体现。

  周:对,桃花只有中国人能体会。其实我画桃花根本就不是在画桃花,我是在画我的感悟。

  中国人不喜欢张扬和强烈,这也是一种文化的差异。从绿狗过渡到桃花,其实也是一种文化的过渡。

  我有一个理想,估计要花几十万,造一大片桃花林,再找很多人做爱,同时几个电影机在几个方位拍,然后我再把它画下来,做一个巨大的画。这个同时也算是一个展览。但是这个理想在中国很难实现,可能在泰国可以实现吧。只要有人告,我就一定会被抓起来(笑)。我是想把它弄得像伊甸园,不会让它色情,会是非常唯美的,最后与摄影、画作同时展览。这会是非常美的。

  封:你经历了当代绘画的整个发展过程,可你又因为出国三年变成了其中比较游离的一个。

  周:其实我是有理想的。但是,1989年我回国时,非常矛盾。当时栗宪庭在北京做一个中国现代艺术大展,我就住在老栗的办公室。老栗非常忙,我就坐火车回四川了。我算了一下时间,在路过秦岭的时候,所有西南的艺术家,全部坐火车,在往北京走。时间上跟大家完全错位。我回来,一下子钻进了八大山人、黄宾虹……当时我看所有的中国做的展览,有点像农民暴动。但是现在情况我觉得对了。

  封:这么看,这个错位,反而是占了个便宜。

  周:呵呵,是的。93年,老栗在成都做了个展览,五个人。当时我非常不自信,我画的完全是那种受八大山人影响的画,就是那些石头。后来我们五个人去找栗宪庭,我就说:老栗,你也不要完全不说真话,你就说我们五个人的画你怎么评价,一定要当着我们五个人的面说,你就把每个人的好或者不好都说说。他就说:这个展览我喜欢两个人,就是张晓刚,周春芽。我当时非常吃惊,因为我非常不自信,我是搞传统的,他们全部都是在搞一种很前卫的东西。后来老栗说,春芽的画,有自己的语言。这个对我非常重要,太重要了!哎哟,我在想,一个艺术家,最终还是要有自己的语言。我为什么要回到中国来?实际上我还是在找自己,找属于自己的语言。

  封:傅沙这次和我来采访你,就是想印证你本身是个挺放松的人,不那么紧。

  周:我是一个什么都不顾的人。比如别人说绿狗画得很好,怎么突然又画桃花了?别人不是很理解,但我敢放弃以前成功了的题材,说不定明年桃花我也不画了,去画另外一个东西了。这并不说我是故意要这样,是我的情感到了这一步,很自然地到了这一步。这可能算是艺术家比较自如吧。其实我认为艺术家不要去考虑什么市场啊,考虑什么别人喜不喜欢,虽然内心你画出来后希望别人喜欢,但之前不要去揣摩别人。中国人现在应该自信了,如果现在还不自信我觉得就有点问题了;我当时出国的时候觉得中国人太没有面子了,很惨。以前我记得我写过这个事情——87年,我去德国一个很小的艺术市场,估计在德国是一个商业化的,很低级的一个艺术市场。很多艺术家在卖画,其中一个德国艺术家写了一个纸条,贴在他的作品前面,当时给我的刺激特别大,他写:我的艺术是原作,不是在中国制造的!我当时很气愤,他妈的!我当时德语不好,我说不出来。我的一个德国朋友问他:你对中国了不了解啊?你去过中国吗?他说:没去过,但我去过香港,不过我知道,中国有个老子,他是中国人。当时我听了我觉得中国艺术家很惨,我自己在德国就是没有面子的。我当时没有钱,当时的财经担保人就给我一些钱,然后不管我,当时我走了很多画廊,所有的画廊对我的画都不感兴趣。当时我觉得不光是中国艺术家,所有的中国人都没有面子。甚至七十年代的时候我感觉中国这个国家几乎已经被这个时代抛弃了。应该感谢邓小平,是邓小平把中国人拉回来的,让我们现在能跟上时代的步伐。我认为人还是要有一些理想的,不管能不能实现,反正你是奔着这个理想去的。

  “有画留给后代,这种感觉多好!”

  封:当代绘画正在成为一个大热门,一个大时髦,虽然这种时髦本身可能就是一种消解,但不管怎样,这一批艺术家都名利双收了。

  周:这个感觉就是,你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突然变成一种利益了。但这个是艺术家没想到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跟中国政治经济文化迅速的发展有关系。

  封:你觉得你们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钱多了?脸熟了?

  周:其实我觉得最大的变化是这个社会对艺术家更尊重了。真奇怪,以前不是这样的,其实以前也是这样画啊,从艺术的角度讲变化不是很大,但为什么以前没有被尊重呢?

  封:有一个可以看得见的手,钱嘛!

  周:是!但其实真正被人尊重,不能仅仅只是金钱。真正对艺术家的尊重,我认为是一个城市里有很多美术馆、博物馆,把这个城市最好的艺术家或者这个国家最好的艺术家的作品长期陈列在这个美术馆或博物馆里,然后都写进美术史和教科书里。这是我们中国艺术家的骄傲;虽然我们现在对历史的艺术家是比较尊重的,但对当代的来说,大家还搞不清楚哪个好哪个不好。如果是象西方对艺术家的尊重,进入一个正常的,一个美术馆的系统,一个政府认可的系统,老百姓认可的系统,那才是真正被尊重了。现在的这种尊重只是金钱的尊重,是金钱带来的,有些人可能他不一定能看懂某些东西,只是说那个东西值钱,就是好的,这不是真正的尊重。

  封:那你有害怕的感觉吗?就是钱带来的突然的气场的变化。

  周:我不是很害怕。举个例子说吧——有两种人,突然一下失去了钱,如果是个曾经有钱的人,他肯定无所谓;另一种是他没有钱,突然失去了钱,他会非常痛苦。其实象我开始搞艺术,我没想过这个社会会给我带来什么,追求名可能会有,但利,其实艺术家以前也没有追求过。我搞了20年的艺术,我都不知道原来艺术还能卖这么多钱,我还是很虔诚的在搞艺术。对我来说,如果突然一下失去,我觉得无所谓。但我想这个不是很容易失去的,除非这个国家垮掉了,到时候就不止这个了,整个人的尊严、人的生命、整个大自然都会失去了。如果这个国家是非常健康的在发展,是不会失去艺术家的,你如果是一个好的艺术家,社会是不会抛弃你的;但国家如果毁掉或因为战争,经济整个垮掉,政治上非常专制,就象文化大革命,那艺术家算什么呢?就什么都不是了。如果有一天,好的艺术家被这个社会抛弃了,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所有的人,大家都会很惨。

  封:通常人们描述艺术家的传奇的时候是这样的——大时代会才产生大艺术家,或者清贫反而会产生好的作品。但现在的艺术家们都迅速的使生活优裕起来了,变得很舒服了,而人是有弱点的,那会反过来影响艺术家的创作吗?会使得他们变得没有生命力了吗?

  周:这个现象肯定有,不少的艺术家就被这种情况整垮了。但我觉得经得起考验的艺术家才是好的艺术家。可能象我们这代人遇到贫穷反而不怕。一个是我经历过富有,我也经历过贫穷。我是从贫穷走过来后达到一个经济比较好的阶段,我知道这个社会带来的好处,再回到贫穷我是无所谓的,真的。

  封:这个群体从八十年代到现在20多年,都有很多房子了,很多存款了,女人也换了好几茬了(周:大笑),这是事实吧?

  周:这肯定是事实。女人倒不是最重要的,但房子就真的是多起来了。女人嘛,哈哈,所有的人都在换女人,这又不只是艺术家在换。这不是我们换女人,是女人在换我们!我觉得很多艺术家他们还是真情实感的,大的变化还是物质上的。

  封:假设没有物质上的变化呢?艺术家也是跟女人关系最特别的。

  周:艺术家可能说话有意思,而且一般好的艺术家不会说假话,比较真实。很多女的喜欢和艺术家交朋友是因为觉得他们说话还是很真实的,因为艺术家必须真实,如果你不真实了你就会反映在作品上。虚伪是艺术最大的敌人,艺术要绝对朴实、单纯,包括文学也是这样、音乐也是这样。其他行业可以稍微虚假一下,说些假话,但是艺术一假就能看出来。

  封:听说这拨艺术家后来都帮助过老栗?

  周:是都帮助过老栗,但是帮助最多的应该方力均他们。但是我认为我们对他的帮助都不够他对艺术的贡献大,他完全是把四川的艺术家一手扶植起来的,如果没有栗宪庭,那包括罗中立的《父亲》、何多苓的画、我的画、张晓刚的画等,如果当时没有他在《美术》杂志上的支持,那四川艺术家是很难走出来的。

  封:那今天的状况,他看着是高兴呢,还是有些话说不出来呢?

  周:我觉得总的来讲他还是很高兴的,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种不同的看法,就是比如说现在艺术家太市场化了,一些艺术家变了,按照他的个性我觉得他对这些还是持批评态度的。但老栗又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即使觉得自己的朋友有些地方不对,他也不会去公开批评你,他还是对朋友好,但他又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他对学术、理想、对这个社会他是有原则的,我觉得老栗是一个地道的中国人,传统的文化人,对人的情感他是一个很中庸的人。

  封:他在查建英的《八十年代访谈录》中谈的一些话,我看到他的内心其实很复杂。

  周:对,他就是个很复杂的人。其实所有的这些艺术家都是他捧出来的,但是有些结果不是他的理想。他对这个社会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有的艺术家可能成就了名利后,对这个社会的态度不是很鲜明,或者有一些同流合污了;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他又是这些人的好朋友,他又希望这些艺术家变好,所以我觉得他很矛盾。但目前他跟这些艺术家的私人关系都很好,总的来讲我觉得他还是朋友第一。

  封:你看现在你的桃花总量是八十幅,然后呢四十幅是约的,这些你都要按着预定再去创作,那需要很长时间啊。

  周:所以我现在早就不接订单了,差不多现在我画一张还一张,今年就应该画完了,差不多还有二十张吧。接订单是非常痛苦的,虽然所有的人都说随便你怎么画,我们也不给你规定时间,也不给你规定什么题材,但你心里还是很压抑,这段时间你想出去玩都玩不成,别人突然打个电话来:春芽啊!我不是来催你的,我不催你,我只是想早一点看到你的作品啊。( 笑)实际上他妈的不就是催我要快一点嘛。

  封:一方面是喜悦,另一方面,它不是一种怪异吗?

  周:是怪异,还是累,有点不是很自由。以前我们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求别人:美女啊,你给我坐一下午吧,我画完了画我送给你,还生怕她不要。那时候心态非常单纯,只是喜欢艺术,只是想画一个色彩,只是想把这个肖像画得特别有意思,完全不知道别的。

  封:可现在后几代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现在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象你一样。

  周:严格讲,他们受的考验要比我们大,就是这个市场对他们的冲击和考验更残酷了,我们这一代的意志还是非常坚强的,我们是受过苦的人,他们的意志就很难说。但他们也很幸运,他们刚开始学画,一下子就画得这么好,一下子就能又有名又有利,我真的很羡慕;你看我的车都换了三代了,第一代是捷达,今天接你们那个车是我拿画和陈家刚换的,现在年轻人直接就买奥迪A6了。我当时买一辆5万元的吉普车要卖很多张画,我那时候一张画卖5000元,我要画10张才够买一辆吉普车。现在的年轻人两年就奥迪了,所以他们是幸运的。同时又对他们是个考验,谁能经得住考验谁就是好的艺术家。

  封:有人说你是这个艺术圈里面是比较会做人的?

  周:没有,我胆子小,怕得罪人。我觉得这么说还是不太了解我,了解我的话你会觉得我表面上对人非常好,但其实是非常有原则的。我不跟虚伪的人交往,自私的人我也是不交往的,但是我不会公开的批评他,我避免跟人有一种直接的斗争。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一个人的一辈子很短暂,做不了几件事。现在如果说上帝要让你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会和你打招呼的,比如说生病了,身体上都会有些信息的,但你到了七八十岁以后,说走就走了,根本不打招呼的。一个人其实很渺小的,一个好的艺术家应该尽量在这个有生的年代里多画一些好画;现在你看,张大千是我们四川的,算是名气比较大的,再早就黄荃父子,画花鸟的创始人,现在他们的画都看不见了,我觉得很可惜。但如果你的画多一点,以后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看到一些,如果看不见我觉得很可惜;中国没有西方那么幸福,他们有很多美术馆啊博物馆啊。所以现在唯一让我有兴趣的社会工作就是修建美术馆。我现在所有画院的职务都辞掉了,美协的工作我也不去了。现在要是有哪个企业或政府有兴趣要修美术馆,那我绝对会去帮他们的忙,我觉得这是一个功德。有画留给后代,这种感觉多好!

  “幸福是很具体的,也很简单”

  封:你气色现在很好,但前两年不是很好,有点憔悴。

  周:我前两年经常被抛弃嘛(大笑)。

  傅:但你知道,你对女人好是没问题的。

  周:那是,我对任何人都好,我不仅对女人好,我对男人也好。

  封: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周:我现在对我以前的太太好,现在的太太也没有意见,我心里很舒服。

  傅:你“开”了。就是说你现在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周:怎么说呢,是外人看来吧,别人觉得我的老婆又年轻又漂亮,当然我也感觉到很幸福,但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有的时候可能你拥有了这方面的幸福,就要牺牲另一方面的幸福,所以我觉得艺术家都是非常矛盾的。

  傅:但桃花起码描述了你的幸福。

  周:桃花一方面是描绘情爱方面的幸福,另一方面现在的社会是一个自由的社会,艺术家能充分的表现思想,不受限制,而且还得到一些名利上的承认,中国现在是几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盛世。

  封:你满意你现在的状态吗?

  周:现在的状态我不是十分满意。就说有一点吧,我现在就很想有自由,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的订件,没有展览,完全是非常自由地让我去把中国的名山大川走个遍。但现在是做不到的,我觉得现在很累,虽然是很幸福的一种累,但我觉得还是不好,一个人还是要很放松的,不要有任何想法,完全是放松地去体会人生,体会生活。

  傅:我这样问吧,你现在是心累还是体力上跟不上?

  周:画画是体力和脑力一起劳动。有时候每天上午一起床,我只要一想到这幅画该如何如何,中间就不能做任何事也不能想任何事,一直到这幅画在画布上了,就象冲到了前沿阵地的战场一样,一阵拼杀后其实真的很累,下来以后一身大汗。不过那个时候就算累也会累的很舒服。

  傅:实际上你一直在寻找这种快感?

  周:不是在找,我本身就是这样。我现在体力还可以跟的上,但我挺担心我老了以后怎么办。你说你70岁了,还能站在2米高的画布面前画吗?别一下子头晕“砰”倒下了。人死我是不担心的,我只是担心自己画不了更多的好画。其实人有任何可能性,你说上月球啊,上太阳都有可能,唯一不可避免的就是死亡。

  给你讲个故事。成都有个艺术家,有一年得了癌症了,然后动了手术,就好些了。好的时候,有一天我说我们去吃鱼吧,他说去什么地方吃鱼?我说新津,他说这么远啊?吃个鱼去这么远?我说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我说这个就是幸福生活。他就很不耐烦的跟着我去了,一路上他都在埋怨吃个鱼跑这么远。那天我们的鱼特别好吃,吃得很好。两年以后,他癌症复发,扩散了,最多能活半年,三个月的时候都不能下床了。当时我在给他在做一个个展,他问我能不能再带他去吃一次鱼,我就带他去了。车快到新津的时候,他说,我现在才感觉到什么是幸福生活。吃完那顿饭后不久他就去世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很有意思,你看幸福生活就是这么具体的,就是具体的某个的事情。

  封:幸福很具体,也很简单。这个故事好。

  周:其实人很惨,人随时会得病,自己很难受,也折磨家人。还是过好每一天吧!

(录音整理:王丹)

编辑:叶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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