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中国的当代艺术,无法回避高科技对它产生的巨大影响。不难发现,在参与当代艺术并给予推进的同时,高科技又在利用自身的优势,渐渐掌控和改造着当代艺术本身。所以,当我们置身于高科技的时代语境之中,并去审视由它参与构建的文化空间时,会发现社会心理空间的某种病态现象,也正由此滋生并蔓延着。这也正是美学当下遭 遇的一个棘手的问题。
说到这个问题时,首先让我想到的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就是当下一些摄影大赛获大奖的作品,竟有利用电脑技术将原本拍摄的艺术作品加工合成的!如你去拍某座名山的晨曦、旭日等,其他精美的东西都给抓拍到了,唯独缺少一点晨曦或旭日初霞的旭光,这样,整个照片作为一个艺术品,就因为没有预先设想之中的特色而流于一般。早先的摄影家,往往为拍这么一个镜头,爬山涉水,风餐露宿,好几年恐怕也抓不到一个满意的美景,可现在好了,只要电脑给你加上一点晨曦或旭日初露的霞光,那么,这张照片就一下变了样,成了一幅完美的所谓艺术品。同样的例子,还有像战士在一个特殊使命下的风雨突击,拍不到雨,电脑可以给你加,拍不到雪,电脑也可以给你做。甚至画面的现场排列你不满意,可以让某某突出一些,或者让几匹马中的一匹马的头高昂一些,以增加雄壮感与立体感等,电脑都可以给你弄出来。现场的抓拍实景——凝固的美,在这里已被可以任意加工切削的电脑化为乌有。美,不是被瞬间创造出来,而是可以通过科技手段制造出来,美的真谛何在?这成了当下美学的一大困惑。当然摄影的产生来源于科技,没有照相机何来摄影艺术。但摄影被冠上艺术,却正说明此领域的重新洗牌——即由审美的眼光去主宰与驾驭这一科技工具而成。所以作为美学层面上的摄影艺术发展到今天,竟又由科技去制造艺术,这个所谓的艺术,究其本质来说,那就不是美学意义上的纯艺术了。高科技只能成为艺术所用的一种辅助手段(工具),决不是艺术的直接创造者,只有具有审美意识的人,才会是艺术的创造者,这是美学的常识,然而上述的这些做法,却正在混淆和动摇艺术与美学常识,给人们带来困惑。
这种情况同样表现在艺术的其他门类上。一些票房数额飚升的影片,以科技手段替代艺术情节,制造夺人眼球的场景,导致年轻一代以为大片中不切实际的恐怖场面、惊险镜头就是电影艺术,更有各地千篇一律且又以破坏当地自然生态为代价去赢票房价值的“XX之夜”的所谓旅游文化演出,正在扭曲我们的审美视野。
强调艺术的真谛,还因为当下的伪艺术已渗透在艺术的许多领域,如当下的流行书风也是一个显例。他们的专以拙、丑为形式的书写,最早可见之于陆机《平复帖》章草,因古幻难识,再加上用之燥墨,便显示“万岁枯藤”之美感,但须知,这是作者与当时的甜俗抗衡的作品,并非刻意为之而去作秀的独树一帜。所以不懂文化背景的人,光临此帖,仅是形似而已,因无精神在里面,作品只是平平而已。是的,当年傅山的书法主张确是:写字“宁拙勿巧,宁丑勿媚,宁支离勿轻滑,宁真率勿安排。”但傅山首先是一位思想家,他倡导平等民主、不随俗流。正因为他有极其自由解放的思想,突出的反奴性与挑战理学的精神,才会书写出解去粘缚的傅山特色的书法来,况且,傅山的支离丑拙的书学主张,更具有逃避政治的内在因素,也是明朝遗民政治情感的艺术表达。但当下书法界一个现象是,对拙、丑之理解,在美学认识上有差距,对支离丑拙与真率这样在结体与章法上的艺术性与审美性,学书上更有极大的误解。以为学书上之丑拙或支离,只要形似即是一种美,更是具有较高价值的艺术,岂不贻笑大方。
以上谈及的种种状况,不得不让我们去认真思考高科技时代的弊端与美学批评家应当秉持的美学态度。面对技术的飞速发展,面对资本的强盛以及带来的诱惑和压力,批评家应当直面当代艺术的现状与滋生的各类现象,以批评者的姿态给当代艺术以公正的批评和睿智的引导。全球化语境下的所谓普世化,决不是高科技替代一切艺术的普世化。要提防伪艺术高扬起新美学的障眼法大旗,将中国当代艺术引入歧途。一切有美学正义感的有识之士,都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并要通过基于正义人性的思考,梳理艺术的本质,做出恰当的应对,使我们的艺术获得健康的发展。
【编辑:张瑜】